本以为吴娘子要同家中阿耶商讨一段时日,没想到果然是其子肖父, 那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儿真是如出一辙。吴镖头虽不懂女郎家的那一套, 却是个宠女儿的, 粗略的听着是靠谱的店,便大手一挥同意吴娘子开铺子的决定。
“你尽管去,你是我老吴家的女郎,做生意必然不会吃亏, 就算最后生意不好, 只管回家便是,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便安心一日, 不必想那些虚无的烦恼。”到底是女儿,老父亲的担心总是多出几分,安了吴娘子的心后又仔细问了甄榛的底细, 知道她是个好的,还在大理寺当过值,这才放了心。
不愧是长安独占鳌头的镖局,出手也甚是阔绰。
想当初甄榛买这套院子时,不仅捡了漏,还有圣人赐下的银两,这才咬牙跺脚地凑够了房钱。吴娘子则不然,旁边的房主原本是不打算卖的,是她出了高价,才软磨硬泡地拿下了隔壁。且为了让上门化妆的娘子们看的顺眼,室内修缮都是往精致里去的,连梳妆用的都是大价钱买来的西域琉璃镜,比起铜镜不知要清晰多少。
甄榛自然也是劝过的。
“娘子何必非要在我隔壁,那屋子不知多少年没开过门,屋中的积灰怕是都有三层厚。听说原屋主还是个漫天要价的,何苦给他送钱?”
吴娘子却不以为意,表示她自有考量。
拍拍甄榛的手,说:“别人没有眼力,我可同那些死鱼眼睛不是一路人,你这饭馆早就在长安打出名声了,且坊中又有寺庙道观,那些爱求神拜佛的贵妇人可不是常来。我看不用多久,这崇化坊的地价就要翻上一番,我这叫先下手为强。”
虽说自卖自夸有些不好意思,甄榛也不得不承认吴娘子说的有道理:坊中不拘是佛寺还是道观,皆是香火旺盛,而求神拜佛的多是各家贵妇小姐,吴娘子的美妆店可不就占了个好位置。况且饭馆的人流确实越来越多,尤其是上次中秋挂出月饼礼盒广告之后,连城中老字号的酒楼都遣人来偷师,原先还有些冷清的巷子也日渐热闹起来。
银钱到位,工匠们的手脚自然利落。甄榛恍惚觉得没多久工夫,旁边铺子就从老旧破败、无人问津的荒芜样变成了现在高端大气、精致古雅的模样。
开张这天自然是热闹的很,连甄榛都闭业一天,早早地到同吴娘子一起占了个好位置。。
吴娘子果真人脉广泛,竟真让她请到了平康坊听音楼正当红的乐伎——许十娘。消息一出,满长安的狂热粉丝纷纷涌向崇化坊,个个都目露痴迷,嘴中还跟着乐声念念有词的跟唱。
甄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谁说只有现代才追星,古代追起星来可比那些小姑娘们猛多了。至少她没见过现代有哪个粉丝往台上掷金银首饰的,“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白居易果真诚不欺我。
等一曲完毕,底下的男女们这才有空擦去脸上因激动而涌出的泪水,互相交头接耳的夸赞许十娘。
“许娘子的歌艺又精进了,一首词下来险些唱的我心儿都要碎了!”
“你们注意到十娘今日的眉眼了吗,我瞧着不是往常常画的仕女妆,那弯弯细眉似柳叶,双颊的胭脂也不夸张,比往日好看多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隐隐做乱,各种嘈杂声交织在一起。
“你竟然说十娘往常不好看,看本娘子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我瞧着也是,原先的妆面过于浓厚,将许娘子的精致眉眼都掩盖住了,还是今日好看,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理智粉和狂热粉的碰撞果然可怕,双方各撸起袖子准备动手一决高下。甄榛看着这幅生猛的场面,连忙拉拉吴娘子的衣袖,示意她快些派人下去维持秩序。
吴娘子却端坐紫金台,丝毫不显慌乱。
果然,台上的许十娘用温柔可亲的语气劝起架来:“各位莫要因着十娘动气,既是来了这,便都是有缘人,佛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今日一见竟也得用上数十年的修行。若有不快,十娘给大家陪个不是,烦请各位静下心来赏析曲子,也请多多关照这吴记妆铺。”
甄榛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波人,随着许十娘的劝说声立马握手言和,统一起来继续随着歌声迎合,心中对偶像的力量有了新的认识。
等十娘表演完,好好地替吴娘子的妆铺打了广告,又仔细向台下展示了自己的发髻和妆容,引得台下的小娘子们纷纷挤在店门口排队,就连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上前询问。
看够了热闹,甄榛也不再在人海中拥挤,自行绕到饭馆后门,准备好好休息一日。
没想到刚到后门,便瞧见两个年龄女子候在门口,其中一个女子带着帷帽,另一个则是侍女打扮。
带着疑惑走上前,还未开口询问,便看到帷帽女子撩开面纱,竟是方才还在台上表演的许十娘。甄榛赶忙福身,说:“我还以为娘子已经回平康坊去了,怎也不知会儿一声,好叫儿给娘子开门。”
与台上的轻声细语、温柔似水不同,台下的许十娘更像是吴娘子的同胞姐妹,讲话都带些豪爽气。
“听师姐说你这儿东西好吃,就想着来瞧瞧,毕竟出一次坊不容易。”
甄榛满头雾水,这又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歌伎怎么和镖局的娘子称起师姐师妹来了……可毕竟是初次见面,甄榛也不好多问,只引她进前厅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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