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山顶上是碧水云居,一座四层高的阁楼,富贵奢华。
权贵们附庸风雅常来这里,舞文弄墨,吟诗作对。
不过每逢端午,碧水云居便只留给皇帝出入。侍卫们列于四周,水泄不通的隔绝了一切闲杂人等。
今年帝后不在,自然也没那么大的排场,赵如裳在马车上颠了半个时辰,觉得屁股疼,才下车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就见裴渊过来。
赵如裳本来打算揉揉屁股的,不得已作罢,裴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坐这么久马车,公主可受得住?一会儿还得往上去,若是不舒服……”
裴渊今日没穿官服,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云纹锦衣,身形颀长挺拔,温润如玉,精致的美丽从眼眉延伸到了下颌脖颈,那一身白净的肉皮,竟是将许多男人女人都比了下去。
这么一看,顿时年轻了好几岁,赵如裳从未见过他如此常服打扮,不自觉的多看了他几眼,眼见他投来质疑的目光,又匆匆移开了视线。
碧水云居在高处,有百余石阶,多走一阵便上去了,赵如裳见裴渊一脸不信任的模样,想也不想就卯了劲往上走:“自然能。”
不过,这百级石阶对她这柔弱不堪的身体来说,着实有些困难,还没一半后背就浸出汗来,好在明翘和宫女们左右搀扶,才安安稳稳的走了上去。
赵如裳捂着心口,微微喘着气,这才发现裴渊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这些费劲的动作对他来说仿佛如履平地,面不红心不跳,依旧还是翩翩如玉的模样。
还没等她上楼去坐下歇歇,就有一黑色的身影从屏风后出来,见了赵如裳先是一怔,复而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唐驰参见公主。”
赵如裳眉梢漫出讶异来:“唐驰?你回京了?”
面前的人身着黑色劲装,腰间系了一条红绸带,墨发束顶,年轻气盛,一身朗朗清风。
唐驰是宗定侯之子,随父亲驻守通州,一年半载都回不了一次京城,赵如裳是很惊讶能在此处见到他。
毕竟除此之外,两人还有另一层关系。
上辈子,她可是在十六岁那年和唐驰定了亲事,虽然只是小定,还未宣旨,原本打算等着唐驰及冠就成亲,可惜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实在不想拖累这样意气风发的唐驰。
病重之时,她托裴渊交还了唐家信物,到底取消了这门亲事,否则不然,唐驰就成了她的驸马了。
世易时移,重活一世,她与唐驰还不曾有这层牵连,可一起长大的情分,总与旁人不同,年少时那点缱绻温柔的心思,总是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
唐驰笑的温煦:“十日前才回京,没能进宫拜见公主,不知公主近来可好?”
赵如裳颔首,眉眼弯弯,两颊有浅浅的红晕:“尚可,你回来还走吗?”
算起来,她至少有一年不曾见过她,在她病重药石无医之时,他连夜赶回京城,进宫来看她。
从不流泪的人,却在那个时候哭得像个孩子,那大约是赵如裳第一次见一个男人为自己哭成那样。
心里的感触与遗憾,到底还没延续到这辈子。
他还是年轻气盛,风光霁月的少年郎,还依旧是那个受尽宠爱的小侯爷。
重遇儿时玩伴,赵如裳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一时感慨万千。
唐驰眼眸明亮,有明媚的天光映在她眼里:“还不知,大约是要敏淳大婚过后吧。”
周敏淳是国舅之子,赵如裳的表哥,与唐驰周敏溪几人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她幼时身体不好,舅母便常带了表妹表妹进宫来,正好唐驰一家还在京城,几个年龄相仿的人便玩到一处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如裳打量了他一阵,疑惑问:“还这般模样?”
唐驰扬扬手里的鼓槌,亮着一身的打扮:“齐王殿下说公主今日要出宫来,我也来玩玩,过会儿敲鼓给您看,如何?”
赵如裳点头:“行,那你要拿得头彩回来,让我开开眼!”
下面响起锣鼓声,龙舟比赛就要开始,唐驰整理好衣裳往外走:“公主稍等,我先去了,敏淳和敏溪在楼上呢!”
年轻人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唐驰一身耀眼的光芒叫人无法忽视,才挤进人群,就引来不少姑娘的侧目。
他含蓄一笑,便叫姑娘羞红了脸颊,掩面窃笑。
像是注意到赵如裳的注视,他回过头,朝这边挥了挥手,赵如裳不自觉的笑开了,裴渊站在几步之外,看到这一幕,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今天来这儿多是世家公子和闺阁千金,周敏淳兄妹都还在二楼,齐王过来叫赵如裳先去三楼歇息,等会儿再见人。
赵如裳才平息了急促的呼吸,一口气匀过来就听裴渊在耳边道:“公主身体底子太差,稍有病症,便能引起心疾复发,故而有健康的身体是最重要不过的,微臣想了想,明日过后便为您定一个计划,先将身体练好了,将来出宫也不受限制了。”
裴渊语气凉嗖嗖的,长篇大论的说了一串,赵如裳听得脑袋都大了:“什、什么……”
裴渊指着江边跃跃欲试准备下水的唐驰,和一众准备划龙舟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说:“公主您瞧那些划龙舟的年轻人,个个身姿健壮,他们通常也都是习武之人,骑马射箭不再话下,您贵为公主不必舞刀弄枪,可想要恢复身体,仅日日吃药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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