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没底气,不是吗?”赵如裳看着他,正色道:“太医说过我的身子骨不好,不易受孕,子嗣问题肯定艰难。我若是普通女子,嫁给你没有孩子,还能同意你纳妾,替你唐家延续香火。可我是公主,你要成了驸马,是不能纳妾,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的。就算这样,你还执意想和我在一起吗?”
她不知道唐驰是怎么说动他爹娘,同意他和自己在一起,宗定侯和夫人是明事理的人,可明事理不代表会放弃自己的子孙后嗣。
香火传承对贵胄世家来说,是最最紧要的一环,哪怕仕途未定,也要在合适的时机娶妻生子,否则也不会有“成家立业”一说,哪怕今日他们觉得尚主是种荣耀,待将来她多年不孕,外面流言四起,就会转变成另一种想法。
她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看了太多因为子嗣问题,在深宫内苑葬送自己一生的嫔妃,她们从进宫起,就为了位份和子嗣奋斗,最后变得面目全非,什么都留不住。
唐驰说:“唐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姨娘还给我爹生了个儿子呢,开枝散叶的任务不能我一个人担了。”
唐驰底下有个弟弟,是宗定侯妾室所生,今年才七岁。
但嫡出和庶出终究有区别,唐驰将来是要承袭宗定侯这个爵位的,能有自己的子嗣是何其重要。
宗定侯和夫人一开始定是不愿意唐驰娶她一个病秧子,若能长寿还好,要是一直病着,还不是拖累了整个侯府。
“唐驰,我……”拒绝的话在看到唐驰翘首以盼的眼神里蓦然咽下,她动了动唇,有几分无奈:“你让我考虑考虑!”
唐驰目光闪了闪,好歹赵如裳没直接打碎自己的梦,扯出一丝笑,点点头:“好,那你要考虑多久?”
“你下次进宫吧,到时候我告诉你决定。”
他是小侯爷,不能随意进宫,再有下次,差不多得要半个月后了,不过这也够了。
唐驰不能在后宫久留,辞别赵如裳便往未央宫去找他娘。
赵如裳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经意的移开视线,看到廊桥下的一抹身影,却略微一怔。
裴渊站在一棵香樟树下,负手而立,身躯如青竹一般挺拔清瘦,面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她方才和唐驰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赵如裳心口蓦地一跳,复而露出一丝笑,裴渊抬眸看了她一阵,拾阶而上,走了过来。
眼前的人芝兰玉树,平平无奇的官服穿在身上,都有一种风流倜傥的意味。
隔着几步远,他唤了一声公主,躬身告罪:“微臣不是有意要听公主和小侯爷讲话。”
赵如裳脸一垮,他果然还是听见了!
话是这么说,她当真没听出点他听人墙角的心虚羞愧,她睨着他风轻云淡的面庞:“你什么时候来的?听见多少?”
裴渊面色如水,平静地没有一丝情绪:“您和小侯爷说自己身体不好,子嗣艰难之时。”
“我说的事实……”赵如裳悻悻的摸摸鼻尖,俏脸飞上两抹红霞:“太医们不都说我身体不好么,连你也说我气血两虚,身子骨柔弱,那不是会影响将来生孩子吗?”
裴渊眸光一闪,唇角牵了牵,浮起漫不经心的笑:“也是……”
“人生不如意之事实在太多,我这辈子,大约要一直困在宫里了。”她在廊椅坐着,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声音被风吹的虚无缥缈,隐约不清:“这样也好,不嫁人也生不出那么多烦恼,孑然一身当好这个公主,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总比外头居无定所饿肚子的流民的强!”
裴渊看着她,喉间动了动:“公主喜欢小侯爷?”
她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头:“谈不上喜欢,至多是有几分好感吧,你知道姑娘家总有生出点小心思的时候,除了敏淳敏溪,唐驰便是我唯一的玩伴了。也并是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我身子若是好的,肯定是会考虑嫁给他,可惜……”
他看见她眼里的摇摆不定,说出的话一针见血:“所以公主心里其实还是愿意的?”
“我……”赵如裳本想反驳几句,可看到裴渊的眼睛就一个字说不出了。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带了些别样的情绪,身上笼罩了一层云雾似的,无形之间就带着距离,她无法靠近,也无法看透。
她扭着脖子移开视线,半开玩笑道:“毕竟知根知底的熟人不是?倘若他都不嫌弃了,也不是没可能。”
裴渊垂眸看她,眼前的姑娘才及自己胸口,柔柔弱弱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曾想脑袋里已经装了那么多东西了。
他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幽幽开口:“公主身体可还没好呢,就想着嫁人的事了?”
她眼眸亮晶晶的,灼灼的看着他:“这不有你吗?”
他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双灿烂的眸子,漠然道:“臣不是神医,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况且一早我告诉过您,您的疾病在心脏上,痊愈不了,将来生孩子都有危险。驸马不得纳妾,小侯爷是世子,将来承袭老侯爷爵位,膝下无子就预示他这一脉就此断了,您说将来有一日,他会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还有,公主能为这个决定产生的后果负责吗?”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普天之下,唯一能有资格不让丈夫纳妾的人,便是当朝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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