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心关怀女儿, 却又担忧皇帝大病初愈的身子, 赵如裳说裴渊不用操心, 让皇后多照顾父皇。
皇后叮嘱再三,让她安心休养身子, 切勿乱跑。没有人耳提面命,赵如裳总算松了一口气。
边关战事紧要,国舅领兵在外,周家自顾不暇,赵如裳无从打听敏溪的消息,上元节过后她就再没见过她。
一晃到了二月初,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初春的季节见不着一点绿意, 那彻骨的霜风刮来,直往人骨子里钻。
朝中气氛凝固,皇帝忙于处理与西京的战事, 赵如裳担心他身体, 又不敢贸然打扰,隔三差五的去请安看一看,便见面色凝重的大臣们陆陆续续的进了书房。
她盯着紧闭的御书房, 父皇愤怒的声音隐隐传来,却又听不真切。
半晌,赵如裳才幽幽叹息一声, 抬脚走了。
天边暗沉沉的,不见一点亮光,一路回了雍和宫,她不喜坐轿辇,一炷香的时间走回去,险些冻僵了手脚。
明翘端来姜汤给她喝下,赵如裳喝了几口就捧在手心里取暖,神思游离不知飘荡到了何处。
裴渊进门时,便见她盘腿坐在窗下,看着案几上的插瓶的红梅出神,手上捧着的杯子只余一缕热气,很快飘散无踪。
“公主。”
他唤了一声,她没应声,无奈摇头,只好上前去站在了面前。
一片阴影落在眼前,赵如裳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他,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瞥见她的神色,裴渊又接上一句:“见你在沉思,没敢打扰!”
赵如裳愣了愣,下意识要喝杯子里的姜汤,却不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一把夺过:“凉了,不要喝了。”
她讪讪地放下空荡荡的双手:“我没想什么,就是方才去给父皇请安,见御书房往来的大臣们多了许多,大约边疆战事真是吃紧了!”
裴渊眉眼疏冷,看她微颤的眼睫,唇角一松,放柔了语气:“有数十万戍边将士,有满朝文武百官,公主不必担忧。”
这两年边关本就不太平,朝代更迭,生生不息,虽然早该料到会有一日,可想起来,终归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打仗终究不是好事,劳民伤财,死伤无数,真叫人无可奈何。”赵如裳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又抬眼看他:“你不是江阳人吗,那里可还有什么亲人?眼下那边打仗,刀剑无眼,躲远些好!”
裴渊面色依旧还是平静的,赵如裳却从他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沉重,只一瞬,他便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只有几个远房亲戚,还有邻里街坊,这仗真打起来,能往哪里躲呢?”
打仗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完了,背井离乡逃难,哪能随便找到一处容身之所,故土难离,世世代代住过的地方,哪能轻易舍弃。
看着眼前挺拔颀长的身影,赵如裳忽然有些庆幸:“还好你在京城。”
上一世她病重之时,西京已经出兵攻打了数次,两军交战,苦了最近的黎明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江阳离边关只有几十里,边陲县城人不多,可那里始终是很多人的家。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有了改变,可西京虎视眈眈的威胁,依旧摆在眼前,天下太平,还是遥遥无期。
战争多难民,而难民逃到县城里,必然会引起震荡,上一世就因为这个闹出不少流民伤人的事,裴渊若还在江阳必然会受影响。
那边他没什么亲人也好,没有太多的挂念,能安然无恙的在京城,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裴渊闻言,冷凝的眼眸里终于生出一丝暖意,他就站在她跟前,声音柔和:“因为你在。”
所以他才不计艰辛,千里迢迢从江阳而来,就为赶赴一个不知结果的执念。
他说的很认真,赵如裳一怔,别过眼,脸上蓦然发烫,羞赧的顾不上细想他话里的深意。
“公主。”裴渊忽然又开口,她抬头对他幽深的目光,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在寝殿里掷地有声的响起:“等过完这段时间,公主可否勉为其难的选一个驸马了?”
他眼中有暗光流转,话语里的暗示很清楚了,赵如裳也不能装作没听见,尤其他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不自觉的也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红唇勾勒明媚的笑容:“当然,不能亏待你不是?”
裴渊总算心满意足,眼中笑意更甚,那素来冷漠的眼睛,此刻只装得下她一人。
赵如裳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心旌摇曳,有些无所适从,按着狂跳的心口,匆匆下了榻,去妆台取了一个匣子过来。
“眼看到你表妹成亲的日子,女子出嫁前总要办一场添妆礼,也不知你那头准备怎么样了,我一点心意,你带回去给她吧。”
裴渊捧着那沉甸甸的匣子,微微皱眉,打开看了眼表情便有了变化:“添妆礼而已,用不着这么多。”
簪子步摇,项圈手镯,还有几个银锭,装了一匣子,裴渊不懂行情,可预估一下,光是首饰变换了现银,买下他先前冬霜巷那座宅子也绰绰有余了。
赵如裳硬把匣子往他怀里塞,随口道:“都说了是心意,拒绝了不就伤我心了吗?多的就当嫁妆吧,我也不知该送什么好,只能凑合拿出些俗物了。”
裴渊失笑:“锦华的嫁妆我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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