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他本没有回去的打算,去年林锦华还没出嫁时,就是试图说服他回去,他一直没有答应。
然而,别人口中所说的贫瘠荒凉的江阳县,始终是他割舍不断的牵挂,虽远隔千里,但那里还有裴氏族人,他的亲人,还有多年朝夕相处的街坊邻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想一直守护在赵如裳身边,但边关大难当前,他也不能见死不救,裴家三代行医,祖父父亲都曾教导他该如何做一个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良医。
他谨记,并以此为一生所奉行的原则。
儿女情长重,天下苍生也重。
赵如裳依依不舍的看着裴渊出了宫,等后日一走,她便有可能几个月见不着他。
她坚信他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即便心存担忧,也不愿在他面前吐露。一则不想让他分心,二则,自己身为公主帮不上忙,也不该添麻烦,让父皇和裴渊都为难。
赵如裳就坐在门前,怅然若失的静坐到傍晚,明翘拿了披风给她搭在身上:“公主,太阳下山了,您进里头坐吧。”
赵如裳撑着膝盖,恍若未闻,晚霞似火,在朱墙高楼投下一道道绚烂的光影。
她盯着看了许久,忽然站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找父皇母后。”
说罢匆匆系上披风带子,步履匆匆往外走,明翘一惊,赶紧跟上去:“公主,快用晚膳了,您还往哪儿去啊?”
赵如裳脚下不停,走得太急,呼哧呼哧喘着气:“晚膳传到太极殿,我陪父皇母后一起吃。”
赵如裳紧赶慢赶的去往太极殿,皇后正好也在,也不用她另外去找,等她进门时,听皇帝在说着什么‘公子’‘婚事’。
皇后招招手让她过来,柔声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用晚膳了吗?”
赵如裳长出了一口气,欣然一笑,抱着皇后的手臂,细声软语:“没呢,想和父皇母后一起。”
皇帝还在看奏折,近来朝事堆积,利剑在前,消瘦了许多,赵如裳看着心疼,直接抽过他手里的奏折:“父皇,天快黑了,该用晚膳了。”
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乐于被女儿关心,索性放下笔,脸上难得有了笑容:“好,听你的。”
一家人围坐圆桌,皇帝皇后都上了年纪,口味都比较清淡,赵如裳给他们各自夹了喜欢的菜,这才道:“父皇,母后,有件事儿臣想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听了先别着急,行吗?”
自己人吃饭也不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皇帝吃了一口菜,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需要你这么郑重其事?”
“您不是下了旨意,让太医院安排三人到江阳医治瘟疫吗?”赵如裳咬了咬下唇,迟疑了片刻,心一横:“裴青云要去……”
皇后闻言,立刻就变了脸色:“他去干什么?”
赵如裳弱弱道:“他是大夫啊。”
皇后把筷子用力放桌上一放,肃然道:“你不是说你喜欢他,想要他做你的驸马?江阳现在多危险,你怎么不拦着他呢?”
赵如裳被皇后吼得瑟缩起来,她自知理亏,不敢反驳,皇后倒是气得不行,直接就拒绝:“先不说江阳风波不断,太医院那么多人,难道还挑不出几个合适的人去?他一直照顾你身体,要是就这么走了,谁来给你治病?”
赵如裳求救的向皇帝使了个眼色,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臂,温声说:“你和裳儿生什么气啊?你吓着女儿了,有话好好说。”
皇后嗔他一眼,一脸不快,又把视线移向赵如裳:“江阳一带可是发生的瘟疫,不是普通的风热伤寒,一两剂药下肚就能好的。那里多危险,你能放心吗?”
“我相信他!”赵如裳神色坚毅,短短几个字,却令皇后哑口无言。
“你……”
皇后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冷冷道:“你先前不是让我见一见他吗,你明日就让他来,我有话要说!”
“别啊母后,您可千万别说那些话。”赵如裳忙不迭的制止她,苦口婆心的想尽了说辞来劝说:“母后,我是喜欢他,也想他做我的驸马!可是裴渊在江阳还有亲人,他在那里出生到成长,二十多年时间,怎么会不留恋?我若强行留住他,岂不是太自私了?他一去,也最多几个月时间而已啊!”
真正的喜欢,不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把自以为好的决定,强加在他身上,尤其是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
“现在瘟疫那么严重,我身为女子不能出一份力,只好让我未来的驸马给朝廷给父皇分忧解难。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赵如裳口齿伶俐,皇后满肚子的脾气成功被堵了回去,好气又好笑:“哪里是这样的意思?都叫你曲解了!”
“父皇,您觉得儿臣说得对不对?”
皇帝在旁边听了一阵,竟也下意识地赞同赵如裳的想法:“男儿立世当心怀苍生,兼济天下,裴渊做的不错!”
皇后哼了哼:“皇上,您还想要女婿不要?”
“自然是要的!”赵如裳抢在皇帝面前,连连应了好几声:“父皇和母后不若就下旨赐婚吧,让裴青云此去,也能心安一点!”
“不行!”皇后目光微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们两情相悦要在一起,我也不多加阻拦,但这婚旨,不能在现在下。”
“为什么?”赵如裳又惊又疑,诧异地看着皇后,皇后垂下眼,沉默着喝了一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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