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曳曾与明空有过一面之缘,见状颇为欣喜地扬唇一笑,视线落在他身旁那人时,又露出了有些纳闷的表情:“奇怪,那是谁?”
他没有注意,自己身边的贺知洲已是脸色乌黑,神情阴毒如白雪公主的后妈,从嗓子里生生挤出两个字:“明净。”
对了,他曾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被明净狠狠坑了一遭。等那和尚偷偷摸摸跑掉,揍贺知洲的就是三成加七成,总共十成人了。
惨,真的惨。
明空与明净同是梵音寺弟子,看样子关系很是不错——
具体体现在明净舞着钟杵敲,明空顶着个灯泡似的大脑门悠悠哉哉坐在一旁,用播音腔声情并茂地诵读:“师兄,流风逝水,花落无痕。听君一曲,只觉生命重新有了意义,一切皆成永恒。”
明净敲钟跟春节联欢晚会开场的打鼓没什么不同,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敲出了点架子鼓的阵势,咚咚锵锵,听得宁宁耳朵发痛。
贺知洲五官扭曲地捂住耳朵,不愿再向前一步:“这什么鬼,死歌开大了?”
他们听得难受,正在与两人对峙的一男一女就更是生不如死。
那两位应该是御兽宗的弟子,穿了天青色门服,身旁则七七八八倒着一大片体格健硕的灵兽,想来尽是受了梵钟的精神污染,腿脚抽搐地昏死过去。
“哪里有你这样的乐修,卑鄙!”眼看明净已经舞着钟杵砸过来,女子气得浑身发抖。她身旁的青年同样仓皇,慌不择路地大喊一声:“师妹,事不宜迟,看来只能请出那两位了!”
女子神色一凛:“那两位?可它们是我们压箱底的镇门之宝——”
她说着停顿须臾,终是咬牙道:“好!”
此言一出,不但是宁宁等人,连玄镜外的长老们也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镇门之宝?”
纪云开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望向林浅,声线天然带了点糯,活像个撒娇的熊孩子:“那是什么?”
林浅嘴角一抽:“慢慢看,不急。”
钟杵被明净挥出了虎虎生风之势,势如破竹地劈开村落中平静如水的空气,径直冲向两名御兽师;
而那女子浑身轻颤着低头,储物袋中金光一闪——
刹那间天地变色,饶是杀气腾腾的明净也浑身一顿,面庞上浮现起极度惊骇之色!
“不、不会吧!”
许曳双眼浑圆,几近破音:“怎么会是它们!”
只见浮光褪下,在女修手中赫然出现了——
一只猫和一只兔子。
而且是非常普通、毫无灵力可言的那种。
宁宁:……?
猫咪小巧,白兔可人,双双蜷缩在女修手心,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杀气。
而那女子轻轻一呵,用了破釜沉舟的语气:“开始罢!”
两只动物得了指令,耳朵皆是悠悠一晃。
兔子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长长的耳朵软绵绵地摇来摇去,似是颇为惬意般抬起爪子,揉了揉自己圆嘟嘟的脸。
猫咪尾巴竖得笔直,双眸如同浸了水光的玻璃,倒映着明晃晃的水光,末了乖巧地一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软软糯乎乎的:“喵~”
许曳惊了。
你有病吧!这就是你们御兽宗的镇门之宝吗!谁会因为一只兔子一只猫就停下进攻啊!这种弱智的手段连傻子都不会中招好吗!
他赌一块灵石,那女人在下一瞬间就会被钟杵敲中脑袋,治一治她的小脑偏瘫。
没想到明净竟瞳孔地震,现出了极度的惊恐之色:“啊可恶!”
——不!会!吧!
半空中的僧人陡然一滞,然而周身汹涌浩瀚的灵气已经无法撤回,明净最后看了一眼猫咪与兔兔水汪汪的大眼睛,嘴角溢出一抹轻笑。
然后猛地把钟杵往回一收,灵力回荡、钟杵如雷,所有的攻势须臾反噬——
竟当场表演一个我杀我自己,被钟杵锤飞三丈之高!
许曳默了,宁宁惊了,裴寂漆黑的眼底无甚亮光,抱着剑皱起眉头。
但见明净被自己的钟杵撞飞老远,光秃秃的脑门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最后凄然落地,噗嗤喷出一口血花。
——结果这人更有病啊啊啊!!!
许曳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宁宁亦是心情复杂。
这两位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肯定能在有朝一日相逢于精神病院或医院脑科,高唱“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师兄!”
明空见状大骇,赶忙跑到自家师兄跟前,一颗卤蛋似的脑袋尽显悲怆:“你哒哒的敲钟声是个错误,怎样的一场落叶匆匆,让死亡也这般灿烂从容。”
——这光头在说啥?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本欲杀之,奈何它们实在太可爱了。”
明净有气无力地呵然一笑,答得气若游丝:“其实一路走来,每一个季节都有残缺,每一个故事都有暗伤。我厌倦了争夺与杀伐,只愿守着一树似雪梨花,守着一池素色莲荷,缓慢地看光阴在不经意间老去。”
——这光头又在说啥???
一旁的御兽宗弟子露出如同吃了苍蝇般的神情。
他们这边打得热火朝天,妥妥的热血仙侠剧情,那两个梵音寺的和尚却在兢兢业业表演苦情,真是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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