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羡子面带微笑,在心里念了九九八十一遍静心咒,努力让自己不至于拔剑而起,把此人砍成肉渣下饭。天香楼内藏酒众多,其中“九洲春归”最是闻名于世,传说滴滴似仙露,幽香醇正,回味无穷。
楼中侍女为每人都添了杯,宁宁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喝过纯正的酿酒,端起酒杯轻轻一闻。
九洲春归清澈如明镜,荡漾出回旋的圆圈。酒香清而冽,有如皑皑白雪初初融化,自带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冷甘冽。而余韵绵远悠长,香醇之感自鼻尖滑入喉头,恍如春风拂面。
她满心好奇地尝了一口,不由得皱起眉头。
好辣。
裴寂听见宁宁迅速放下杯子,沉默着举起瓷杯。
他也从没喝过酒,小时候没钱,大了没时间。
“大家一人一杯,可不许耍赖。”
天羡子品了一口有如升仙,乐呵呵笑道:“这酒不烈,重在味道醇正,你们尽管放心喝。”
郑薇绮也笑着接话:“裴寂师弟,快来快来!你可别以为故意坐在一边不说话,我们就不让你喝了。”
听见必须喝酒,宁宁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裴小寂!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承影激动得不行,在心里猛踹他:“宁宁显然不想喝酒,这时候当然要靠你给她挡酒!快快快,快满腔豪气地说一句,‘我帮你喝’嘻嘻嘻!”
裴寂也看出她并不喜欢酒的味道。
他很少会对承影言听计从,但瞥见宁宁皱了眉,没做多想地伸出手去,一把拿起她的酒杯:“我帮你喝。”
宁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头一仰,把整杯酒灌进嘴里。
现场一片沉默,所有人神色各异。
天羡子强忍笑意,肩膀抖个不停。
妙哉妙哉,裴寂长大了。
宁宁耳廓微红,说不出话。
等、等一下!裴寂像这样拿过她的酒杯,那他们岂不是间接接……接吻?
孟诀皱了眉,目露担忧。
这酒是出了名的醉人,如此豪放地一口入腹,恐怕不妥。
林浔满心羡慕,嘴巴张成了圆圆的O型。
裴寂师弟好有担当好温柔!这样挡酒也太帅了吧?
裴寂面无表情。
裴寂红了眼眶。
……好辣。
裴寂猛地把酒杯放在圆桌上,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吐出来,强忍着喉咙里灼烧般的刺痛把九洲春归往下咽,后来实在难受,下意识抬起右手捂住脸。
否则他表情太恐怖,很可能吓到身边的人。
宁宁试探性问了声:“裴寂?”
裴寂没有回应。
随即哐当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向后仰倒,咚地摔在地上。
——救命啊!裴寂帮宁宁替酒,结果自己倒啦!这也太逊啦!!!
承影被吓得花枝乱颤,恨不得跪地啃土,发出一声无比惊恐的尖啸:“不——!裴——小——寂——!”
贺知洲惊恐万分,脑补出了八百万字的推理小说:“酒、酒里有毒?!”
“有毒个棒棒锤!”
郑薇绮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他这是喝醉了!”
“喝醉?”
贺知洲不敢置信,双眼睁得圆滚滚,直勾勾望向被宁宁匆忙扶起来的裴师弟。
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剑破苍穹》里狂霸炫酷拽的男一号啊!据宁宁剧透,此人心狠手辣、狠戾非常,砍反派跟砍菜似的,简直是个行走的吊人。
这样的人居然一杯……不对,几滴倒了?!
“这这这,”天羡子看懵了,“这该如何是好?裴寂怎会如此……”
宁宁见他睁着眼,似乎还剩下一点意识,满心忧虑地问道:“你还好吗?”
裴寂还是没出声,黑黝黝的双眼里一片空洞,过了半晌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这不会是他第一次喝酒吧?”
天羡子哪能想到剧情会如此急转直下,迟疑着开口:“裴寂这……还真是一只小鸡啊?”
孟诀叹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裴师弟这副模样,不宜留在天香楼。我送他回客栈休息,你们继续喝酒吧。”
“不用不用!我来就可以!”
宁宁本来就不愿意喝那什么“九洲春归”,此时见裴寂一倒,心里便更加抗拒。要想避开喝得烂醉如泥的下场,只有借着送他回客栈的名义,尽快离开天香楼。
她的理由十分正经,然而天羡子闻言,却露出了不可言明的微笑,一边笑一边拉着孟诀坐下:“就让宁宁来吧。他们二人向来关系不错。”
“多谢师尊!”
宁宁哪会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一想到不用喝酒便扬起嘴角,戳了戳裴寂衣袖:“你还能走路吗?”
天羡子笑着抿了口酒,心情大好。年轻就是好啊,只不过是单独送他回客栈,就能让小姑娘开心成这般模样。你看她,笑得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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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真没喝过酒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宁宁双手扶着裴寂胳膊,带他走在鸾城街道上。
夜晚的鸾城灯火通明,车水马龙,飞阁流丹上出重霄,勾连成片。上有繁星点缀其间,下有长明灯火处处辉煌,商贩的叫卖声织成细密的网,随风笼罩整个城区。
裴寂神色恍惚,似乎低低“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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