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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裴寂来不及把话说完,所有言语就兀地卡在喉咙里。
    连承影也大吃一惊,发出一声宛如抽水马桶的尖啸。
    ——宁宁一把揽过他后背没有受伤的地方,将其搂在怀中,继而稍一用力,便将高出她许多的少年人顺势抱起。
    修行之人的气力远远超出凡俗之辈,宁宁抱得毫不费力、一气呵成,感受到裴寂的极度僵硬后站起身来,把他放在一旁的床褥之上。
    然后趁他发愣,直接掀下那层薄薄的衣衫。
    这番操作如狼似虎,饶是承影也被震惊得呆立当场,看见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板了脸,坐在床沿低下脑袋。
    “你如果想闹别扭,等我包好伤口再来。”
    那些染了血的旧纱布在他跌倒后尽数散开,宁宁小心翼翼将它们一点点拆开,嘴里没停:“如果再不止血,难受的可是你自己。明天就是鸾城的灯会,你还想不想跟我——我们一起出去玩?”
    她说得认真,看着纱布一层层落下,蹙了眉没再讲话。
    骆元明的邪阵狠戾非常,如同无数带着千钧之力的飞刀刺在他身上,所过之处血肉模糊,又因为裴寂方才的动作纷纷迸裂,溢出殷红血迹。
    而除却这些触目惊心的血痕,他身上还遍布着许多旧伤。
    有些像是鞭痕,有的则是烫伤,毫无章法、深浅不一,耀武扬威般横亘在苍白的皮肤上,如同璞玉之上狰狞的裂痕。
    宁宁果然变了神色。
    裴寂眸色更沉,浓郁幽暗的自厌徐徐上涌,为整个瞳孔染上檀木黑。他只觉心底无端烦躁,刻意避开了视线,不再去看她。
    也许宁宁会面露同情,将他当作伤痕累累的可怜虫;也许会被这些丑陋的疤痕吓一跳,露出厌恶与排斥的目光。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让他心口钝钝地发闷。
    “……而且总说什么‘自己来自己来’,背上的伤口怎么办?”
    然而宁宁没有表现出嫌恶之色,也并未流露怜悯与施舍的神采,只是一本正经靠近他,双手捧在裴寂脸颊两侧,轻轻往左右摇晃:
    “你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脑袋能一百八十度转到后头?让我看看——好像都不可以嘛。”
    裴寂本就不剩下太多力气,此刻被女孩捧了脸,唯能任由她的摆布。
    而宁宁只左右摇晃了两三下,便维持着捧脸的动作,朝他靠近一些。
    不止脸庞,他们的眼睛也离得很近。
    被捂在两手之间的脸很热,被她呼吸灼到的皮肤很热,与宁宁视线相交的双眼也在微微发热。
    裴寂怔怔说不出话,耳边响起女孩清脆如铃的声线:“所以,要不要我帮你止血上药?”
    裴寂:……
    裴寂:“要。”
    妙啊,妙啊。
    承影啧啧称奇,裴小寂真是被宁宁吃得够死,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人能治治他的臭脾气。这性格天克,他算是逃不了了。
    宁宁把浸满血迹的纱布拆下,从木桌上拿起裴寂准备好的棉布。
    裴寂快成了个血人,得先把这些碍事的血迹擦干。
    如果忽略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这副身体其实很是漂亮。
    他身形瘦削高挑,却并不显得过分孱弱,因常年练剑,手臂与腹部皆可见到均匀有致的肌肉,既有少年人独有的纤细之感,又处处蕴藏着力量,有如蛰伏在深夜的野兽。
    棉布浸了水,首先落在锁骨之上,然后带着惹人心烦意乱的凉气一点点向下,来到伤势最为严重的胸前。
    每一寸皮肤都被她纳入眼底、无处可藏,宁宁的视线虽则柔和,却有如实质,悄悄扩散在他身体隐秘的每处角落,像是温柔至极的刀。
    裴寂屏住呼吸,指尖暗自用力,抓紧皱起的床单。
    “如果弄疼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宁宁看着他的伤口,总觉得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也在莫名发疼,视线划过那一道道深褐色的旧伤,大概明白了裴寂为什么会坚持让她离开。
    他自尊心向来很强,连怕黑那件事都要死鸭子嘴硬,拼命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些伤口实在称不上美观,裴寂定然不愿让其他人见到这些疤痕,如今被她一览无遗,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宁宁决定夸一夸他。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锁骨很漂亮哦。”
    她小心翼翼拭去一团污血,全神贯注地努力不碰到伤口,嘴里顺势继续往下说:“手上肌肉的形状也是,一定每天都在按时练剑吧?还有手指脖子都很好看啊,是我喜欢的类——”
    裴寂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住。
    宁宁脑袋轰隆隆炸开。
    房间里的空气有如凝滞。
    啊。
    她不应该在说这种话时分神的。
    ——为什么会突然讲出真心话啊!这也太死亡了吧!裴寂听完会怎么看她呀!!!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宁宁心乱如麻放弃思考,干脆自暴自弃地放弃思考。棉布在他心口悠悠一转,往下来到腰腹的位置。
    裴寂腰身精瘦,肌肉流畅地向内收紧,偏生又带了几分柔软与纤细,很是漂亮。
    是那种叫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的漂亮。
    这处地方伤口尤为严重,凝固的血液覆盖着裂开的伤疤,为了尽量避开伤口,宁宁在擦拭时凑得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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