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有所感,指尖将纸条轻轻下按,见到上面的字迹。
[我死了。
难以接受我已经死掉的事实。
魔修欲引裴寂入魔,用了最为低劣的嫁祸手段,伪装出他残害同门的假象。
我就是那个被残害的同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明明都是裴寂的错!那个血统不纯的臭小子!我要杀了他,还有那帮令人作呕的魔修!
他们绝对料想不到,我在大漠深渊里找到了一样宝贝。
重活一次,我定要一雪前耻,让那群混蛋付出代价。
这是我的第一次回溯。
为了防止忘记曾经的事情,将它好好记录在识海吧。]
[第一次回溯。
变本加厉地打压裴寂。
看见他那张死人脸就烦,反正除了师尊,也没人愿意站在他那边。
一切的轨迹都与上一个轮回相差不大。
裴寂在古木林海引得古树入魔,成了各大宗门弟子间口诛笔伐的对象,被所有人冷落笑话;
师尊调查多日,察觉到小重山入口处极其细微的魔气,于是带领几位弟子前往两仪微尘阵法,一探魔族究竟。
大漠中危机四伏,我吸取上回教训,自始至终未曾单独行动,万般谨慎地留在师尊旁侧。
结果还是死在与魔修的乱斗里。
不服气不服气不服气。
凭什么每次死掉的都是我?]
因为笔者太过用力,最后那几行字潦草不堪,墨汁晕成了模模糊糊的团。
宁宁继续向前走,很快见到第二张纸片。
[第二次回溯。
稀里糊涂过完了之前的日子,来到师尊带领弟子前往天壑的时候。
我称病并未前去。
本不应该死掉的。
都这样了,怎么还能死掉?
然而一支毒箭穿过窗户,直直刺进我的心脏。
魔修想要一个嫁祸裴寂的借口,我独自待在玄虚,自然成了他们的靶子。
啧。]
然后是接下来的无数张纸片。
薄薄的白纸随着长绳垂坠于半空,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乍一看去,像是稀稀疏疏聚在一起的蝴蝶。
[第三次回溯。
秘籍中严令禁止,不允许告诉旁人时间回溯之事。
我不能将此告知师尊,只能用猜测的口吻,隐约向他透露魔修的诡计。
他听从我的建议,决定放缓前往大漠的行程,先行与其余门派好好商议。
于是我再度被魔修所杀。
理由是搅乱了他们的局。]
[第四次回溯。
我好像明白了。
死局是我注定的命运,来自于曾经亲手种下的恶因。无论以怎样的方式逃避,都会在十四的那天夜里死去。
天道会想尽一切办法,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
我怎么可能服气,莫非我的竭尽全力,还赢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命运”?
我决定和它死磕到底。
……
这次是死于练剑时的走火入魔。
天道老狗去死啊!]
然后是一连串不堪入目的国骂。
以及越发潦草的字迹和千奇百怪的死因。
[第四十四次。
已经死掉了四十四次。
我快要疯了。
轮回一遍又一遍,结果总是失败,天命——天命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每天做梦都会梦见曾经死掉的瞬间,醒来满头满身全是冷汗。
这种恐惧找不到任何人倾诉,过去一片黑暗,前路亦是茫然。
对于裴寂,我已经不剩下任何情绪。
当初的我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那些幼稚的把戏,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
在他眼里,我一定很可怜。
每天都在作妖作恶,没有亲近的人,不被谁喜欢,想要得到更多关注,却总是恶行败露,事与愿违。
……的确挺可怜。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试着走向另一条路。
一次次地重复死亡实在难熬,如果这次仍然失败,干脆放弃好了。
我故意坑害裴寂,并刻意留下线索,果不其然被其他弟子找到。
同门相残乃是大忌。
我在执法堂不顾礼节地大肆吵闹,一步步深化矛盾,最终狠下心来,与师门彻底决裂。
师尊很难过。
对不起。
心性歹毒、叛出师门,这是个十分合理的借口,我入魔之后,投靠了魔域。
魔域君主名叫霍峤,只比我大上几岁。
他是个非常奇怪的人,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看上去天真又幼稚,一点魔族应该有的邪气与霸气都不具备。
霍峤自有记忆起,便一直生活在被封锁的魔域。
由于血统的关系,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主君。霍峤对那场大战了解甚少,每天面对的,唯有漫天黄沙与修为低微的子民。
他很认真地告诉我,想带着大家离开魔域,去更多更远的地方看看。
我那时想,切。
虽然每次我都比他先行死掉,但回溯之法需要凝结周遭灵力,因而会产生短时间的延迟。
当我的魂魄在半空飘来飘去,绝大部分时候,都能看见他的尸体。
小魔君没有成功过的时候。
他也是个和我一样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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