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舟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眼角眉梢不自觉染上两分柔和的暖意,沈柏还在旁边絮絮叨叨:“顾兄,这家的凉皮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了这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说着话,沈柏抬起左手准备拿筷子吃东西,一只手却端走她面前那碗凉皮,疑惑的抬头,顾恒舟面无表情的夹了一筷子凉皮怼到沈柏面前。
沈柏惊了:“顾兄,你要喂我吃?”
顾恒舟没说话,把凉皮喂到沈柏嘴边,沈柏很快消化掉这个巨大的惊喜,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然后开始提要求:“顾兄,凉皮不是这么吃的,你先拌匀,一筷子别夹那么多,我吃不下,还有……唔。”
顾恒舟耐着性子把凉皮搅了两下,然后夹了一筷子凉皮堵了沈柏的嘴。
动作有点粗鲁,不过沈柏一点没觉得疼,脸上笑开了花。
喂沈柏吃完,顾恒舟才低头吃自己那碗,这个时候有两个客人进来,点了吃的以后开始八卦。
“你听说了吗?校尉营的赵副蔚和周校尉不合,雇凶把周校尉引到下三滥的勾栏院,想栽赃嫁祸周校尉,没想到被镇国公世子发现,事情败露了。”
“可不是,我听说赵副蔚的姑父是兵部侍郎,两人一起捞了不少油水,校尉营的粮草不足,兵器也都锈钝不堪。”
“不止兵部,还有礼部的官员也都中饱私囊,前些日子那几个人不是才在揽月阁喝花酒招妓么,这些人简直就是蛀虫,迟早要把昭陵的江山社稷挖空。”
两人越说越气愤,其中一个人摇头叹息道:“没想到镇国公和镇北军那么多将士在边关浴血拼杀、保家卫国,瀚京的官员却如此贪图享乐,实在是世道不公啊……”
这个铺面不大,在街角也不起眼,两人没想到他们口中的镇国公世子会到这里吃东西,说话没有顾忌。
顾恒舟动作放轻,沈柏摸出几个铜板放到桌上,等他吃完,两人悄无声息的出门朝周府走去,一路上听到街边茶肆的人都在谈论这些事,顾恒舟周身的气息又冷沉下来。
到底是去探望的,总不能空着手,顾恒舟去药铺买了两支百年老参和一些益气活血的补药。
他的确是出手阔绰,药铺伙计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讲价,沈柏看不过眼,开口帮他把三十两的东西砍到二十两。
出了药铺,沈柏还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念叨:“顾兄,你这样花钱真的不行,这两支老参虽然有些年头,但完全不能算是镇店之宝,他要卖十两一支简直是漫天要价,还有,赵定远手下的人是什么货色你也清楚,二百两的抚恤金也太高了,朝廷给那些伤兵的抚恤金也才五十两。”
顾恒舟是知道这个差价的,下颚绷得紧紧的,沈柏怕自己触了他的伤心事,又放软语气:“顾兄,我不是说你不该花钱,我只是觉得这些钱你完全可以花在自己和国公大人身上。”
这些可都是镇国公用血汗换来的,断然没有他们省吃俭用,让别人享用的道理。
顾恒舟没见过沈柏这么话多又这么热心的人,好像他亏待了自己,比沈柏自己吃了亏还要难受。
他为校尉营付出是因为他爹,那沈柏是为什么呢?真的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喜欢吗?
顾恒舟说:“沈柏,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像内宅管账的妇人?”
沈柏说得口干舌燥,就得了这么句话,忍不住翻了顾恒舟一个白眼:“行,算小爷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以后让人坑死了小爷都不会再管!”
沈柏说完气咻咻的往前走,但她腿没有顾恒舟长,顾恒舟三两步就追上来,沈柏气闷,憋着劲儿往前跑,刚跑了几步,肩膀被顾恒舟抓住,冷沉的说:“身上有伤,走路老实点!”
哼!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关心小爷。
沈柏暗喜,乖乖放缓步子,那股气性儿很快消散,又厚着脸皮道:“顾恒舟,我是真的不会害你,你听我的少吃点亏好不好?”
这世道太险恶了,你不要总亏待自己,除了我,谁也不会记得你的好的。
沈柏语气发软,带着恳求,顾恒舟虽然还存有疑虑,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沈柏又开心起来,热切的跟顾恒舟说话,顾恒舟神色寡淡,沈柏说好几句话,他才会不咸不淡的应一句,饶是如此,沈柏也丝毫没有觉得冷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太阳依然炙烤着大地,顾恒舟浑身的寒霜也被消融了一些。
到了周府,门房立刻热情的引着两人进去。
周德山受了伤却没闲着,在自家后院训练周珏,可怜周珏腿上伤还没好,就被他爹拉到后院练臂力。
刚跨进后院,沈柏就听见周珏的哀嚎:“娘啊,幸亏你跟我爹和离得早啊,若是你看见他这么折腾儿子,一定会心疼死的。”
周珏和沈柏走的是一个路数,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能被吆喝得好像当爹的要大义灭亲弄死亲子一样。
周府后院没有种花,只有一大片空地方便舞刀弄枪,角落立着几个木桩练拳。
周珏穿着一袭劲装坐在椅子上,手上各拎着一桶水,地上湿了一大片,不知道已经练了多久又洒了多少水。
周珏眼尖,远远地就看见顾恒舟和沈柏,立刻放下水桶蹦起来,欣喜道:“爹,顾兄来看您了!”
周德山回头,顾恒舟颔首行礼:“周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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