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被血污遮了大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这双眸子蒙尘。
顾恒舟把剑和麻绳收好,只从沈柏手里拿了一个枣子,沈柏也不强求,从怀里摸出两个烙饼,递了一个给顾恒舟,又打开自己那个,掰了一半给他:“顾兄,今日一路带着我,委实辛苦你了,你多吃一点,接下来还有两天我们都要相依为命呢。”
这话半是谄媚半是试探,怕顾恒舟会嫌她累赘丢下她不管似的。
顾恒舟掀眸看了沈柏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接了那半块烙饼一并吃下。
吃东西的时候沈柏没再说话,连吃枣子的时候动作都放轻了很多,吃完没多久,密林各处开始出现霭霭的雾气,气温明显下降,沈柏搓了搓胳膊,感觉有点冷了。
顾恒舟一直关注着下面的情况,狼群又守了一会儿才渐渐离开,确定下面没什么声音了,顾恒舟放松身体在枝干上躺下。
沈柏靠着树干,弱弱的问:“顾兄,狼群是不是已经走了?”
顾恒舟说:“嗯。”
说完感觉裤腿被轻轻拽了拽,还以为沈柏要闹什么幺蛾子,顾恒舟阖着眼冷声说:“闭嘴,老实在树上待着,不然就把你丢下去喂狼!”
抓住裤腿的手松开,沉默片刻后,一个更加细弱却又更加委屈的声音响起:“顾兄,我想如厕。”
顾恒舟:“……”
顾恒舟的太阳穴鼓跳了两下,有点想直接把人踹下去。
沈柏是真的憋得不行了,冒着挨打的危险低声哀求:“顾兄,我今天憋了一天,真的憋不住了,我怕高,你送我下去,我如厕完自己爬上来,成吗?”
顾恒舟不吭声,沈柏等了一会儿还不死心:“顾兄……”
顾恒舟坐起来,沈柏眼睛一亮,卖力的夸赞:“顾兄大恩大德,我一定谨记在心,日后必会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顾恒舟没指望这满嘴谎话的小骗子报答自己,念在她在御前说话让恒德帝重新重视校尉营管治的份上,还是压着脾气把沈柏带下去。
一落地,沈柏便急吼吼的解开腰带往旁边草丛走,顾恒舟冷声提醒:“狼群还没有走远。”
沈柏顿了一下,咬咬牙,拎着裤子回头,欲哭无泪的看着顾恒舟:“顾兄,我……有点闹肚子,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在这里也可以。”
顾恒舟表情一滞,背转过身:“不要走远了。”
沈柏都想哭了,急匆匆的说了一句“谢顾兄”便冲进草丛。
下面的雾气更重,沈柏也不敢走远,确定顾恒舟看不到了,迫不及待的蹲下,心里把今天追着他们放暗箭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柏只是想小解,怕回去太早,系好腰带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往回走,头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人扛着重物从这儿经过。
顾恒舟沉声命令:“我去看看,上树等着不要乱动!”
沈柏往回跑了两步:“顾兄?”
没人回应她,顾恒舟已经追着那个人走了。
雾气越来越浓,像初春绵绵的小雨很快将衣服浸润,死死的遮住月光,目之所及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阴森恐怖。
沈柏吸吸鼻子,忍不住小声嘀咕:“顾兄,你也太高看我了,这棵树我抱都抱不过来,怎么爬得上去?”
上不去之前那棵树,沈柏在旁边找了一棵半人粗的树爬上去,坐在树杈上瞪着黑茫茫的夜色发呆。
却说顾恒舟追着那人跑了一段距离便觉得有些不对,折返身想去找沈柏,前面那人却执剑冲来,顾恒舟本能的提剑去挡。
两剑相击,火星迸溅,一瞬间的亮光在两人眸上划过。
顾恒舟面色一冷,正要使出全力对抗,那人低声开口:“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请世子殿下过去稍事休息!”
太子?
顾恒舟微怔,收了剑势和那人一起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明亮的火光映入眼帘。
赵彻怡然自得的坐在火堆前面,身后站着五个穿着灰色长衫带着黑色面具的死士。
野外环境不行,没有高床软枕、锦衣玉食,死士却还是就地取材,用树枝和干草给赵彻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下面铺了厚厚的干草,草上铺着兽皮供赵彻一会儿休息用。
顾恒舟眉头微皱,走到赵彻面前跪下:“拜见太子殿下!”
赵彻稳稳抓住顾恒舟的胳膊,温和道:“行远不必多礼,今天累坏了吧。”
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被人一路追着有些狼狈。
顾恒舟没有急着起身,掀眸,眼神清冷的看着赵彻:“今日之事,末将不明白。”
赵彻扶着顾恒舟也没有松手,两人一跪一坐,以诡异的姿势僵持着,周身的气息尽数释放,竟是旗鼓相当,谁也没能压谁一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死士回来禀告:“殿下,沈少爷抱着树睡着了,怕会摔下去,他解下腰带把自己绑在树干上,那些狼群已经被解决了,沈少爷不会有事的。”
赵彻看向顾恒舟:“行远想长跪于此?”
顾恒舟起身,赵彻下巴微抬,示意他在旁石块上坐下,顾恒舟照做,一个死士奉上一杯温茶。
茶是上好的御茶,茶香馥郁,顾恒舟仰头一口饮尽,茶香在舌尖炸开,还有回甜沁人心脾。
一旁伺候的死士还要帮他添茶,顾恒舟抬手制止,扭头看向赵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