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元年,赵彻当继位一年,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赵彻信不过别人,命令沈柏亲自负责押运粮草。
所以那一战后,沈柏和顾恒舟一起站在远烽郡的城楼之上,亲眼见证了越西敌军对昭陵无辜百姓无情地屠杀。
为了夺回远烽郡,顾恒舟手上的兵马折了大半,忽炽烈笃定顾恒舟不敢带兵出去救人,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直到现在,沈柏耳边几乎还回响着那些妇人凄厉绝望的哭求和孩童尖锐无助的哭喊。
忽炽烈也许是忽玄的好儿子,但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使臣团全都举了杯,百官也跟着举杯,齐声恭贺恒德帝大寿。
恒德帝饮下第一次杯酒,寿宴总算顺利开始。
在众人喝酒的时候,那个递灯的宫娥被两个宫人捂嘴拉走。
今天兹事体大,沈柏嘴里又有伤,只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抽空看了那宫娥一眼,然后便感觉到赵彻冷幽的目光穿过烛火落在自己身上。
让赵彻亲自在孔明灯上写寿字,再送到云山寺让高僧诵经的建议是沈柏提的,她当时之说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恒德帝也会高兴,而且也能让卫如昭有参与感,可以给恒德帝一个惊喜。
没想到今天这个天灯灭了,惊喜变成了力挽狂澜的壮举。
赵彻看沈柏的眼神意味深长,还带着三分探究,他在怀疑,沈柏这个提议到底是巧合还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沈柏知道赵彻在想什么,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上一世的事只装在她一个人的脑子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做的一切不是巧合,她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她重生之事。
沈柏若无其事的放下酒杯,她和周珏坐在一桌,有茶白在,他们这桌只留了一个宫娥伺候。
众人放下酒杯后,宴会正式开始,司仪迫不及待的让司乐局的宫人奏乐,彻底将之前不愉快的氛围冲散。
乐曲声响起后,宫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上菜,一群身姿婀娜的伶人穿着薄透的衣裙踮着脚尖冲上圆台。
入了冬,天气已经很冷了,这些姑娘个个都穿得很少,上衣和裙子分开,中间露出一小节细软嫩白的腰肢,所有人都没有穿鞋,小巧白皙的脚就这么踩在冷冰冰的地上,每人脚踝上都戴着一串铃铛,发出叮铃当啷的清脆声响。
这些伶人和揽月阁的艺伎不同,她们都是官家子,有的甚至家中还比较有钱,自幼刻苦练习舞技被选拔到司乐局成为伶人,平日只在宫宴上表演,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比伺候人的宫娥地位要高一些。
不过也只是一些,在这种场合,终究只是供人赏乐用的,连穿件厚实保暖一点的衣物都不行。
昭陵有许多好与不好的地方,沈柏觉得最不好的地方就是男女地位相差太大,女子只能成为男子的附属品存在。
沈柏多看了那些伶人一会儿,耳边传来周珏刻意压低声音的提醒:“酒满了,还倒?”
沈柏回神,发现茶白蹲在旁边帮她续杯,杯里的酒已经溢了出来。
沈柏抬手把酒壶摁住,也握住茶白的手。
茶白的手很凉,碰到沈柏温热的掌心,一下子回过神来,沈柏微微用力抓住她的手,让茶白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态。
沈柏眼眸微弯,给了茶白一个安慰的眼神,茶白冷静下来,连忙用帕子擦干溢到桌上的酒。
周珏在旁边看得分明,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们也敢走神,真是不要命了。”
沈柏面不改色,夹了一块糕点直接塞进周珏嘴里。
吃你的东西,管小爷做什么!
周珏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瞪了沈柏一眼,却不敢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两人的小动作没人发觉,伶人表演的舞蹈已经到了高潮部分,恒德帝眼底闪过欣赏,有眼力见儿好的官员便带头鼓起掌来,一阵喝彩叫好。
这舞蹈是司乐局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刻意为恒德帝大寿排的,无论是编曲还是编舞都非常用心,曲子磅礴,舞蹈也不失大气,演出效果非常好。
一群伶人跳完跪伏在地上为恒德帝贺寿,恒德帝心情不错,命宫人奉上赏赐。
伶人拿了赏退下,司乐局的宫人又开始奏乐,准备上下一个节目,坐在忽玄身边的忽月蓝突然站起身走到圆台上。
原本准备上场的宫人全都停下步子,宴上的众人也放下手里的筷子,好奇的看向忽月蓝。
忽月蓝穿着昭陵的衣裙,梳着昭陵女子的发髻,覆着薄纱,双手交叠在胸前,按照越西的礼制向恒德帝行礼,声音清朗的开口:“越西忽月蓝,祝陛下福寿延绵,祝昭陵国运昌盛,愿为陛下献舞一支。”
忽月蓝好歹是越西国的公主,愿意亲自为恒德帝献舞自然是极好的事。
恒德帝当即准允,司乐局的人正不知该如何奏乐,越西使臣团的人便拿出越西的特色乐器吹奏起来。
众人:“……”
来参加国宴,公主殿下亲自献舞也就罢了,使臣团还自己带乐器,你们越西人也未免太客气了吧。
昭陵的等级制度很分明,世家千金都不会随便在这种场合表演节目,更遑论一国公主了,在场的人多少存着看笑话的心思,觉得越西果然是蛮夷之地,竟然做出这么自降身份的事。
然而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只因越西人吹奏的是昭陵军中的安魂曲,公主忽月蓝跳的是已经亡故的淑娴皇后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名动天下的胡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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