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语塞,发觉自己太冲动闯了大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赵稠在旁边说:“皇兄的确告诉我们了,但父皇突然召集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儿臣和母妃不知真相如何,实难安心,这才求皇兄放我们进来的。”
赵稠用了“求”这样的字眼,将刚刚在门外的咄咄逼人抹除,恒德帝看着他,满眼失望,长叹了一声说:“睿玄是朕册立的太子,是昭陵未来的储君,朕能相信他让他代政处理朝政,百年之后也会将昭陵的万里河山和黎民百姓都交到他手上,朕能相信他,你们却不能相信他,朕活着都是如此,日后朕死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怀疑朕留下来的传位诏书是他造假来的?!”
说到后面,恒德帝动了怒,气得剧烈咳嗽起来,苏潋秋连忙帮他拍背顺气。
德妃吓得身子一颤,脸都白了,花容失色道:“陛下,臣妾万万没有这个意思,今日之事都是臣妾所为,是臣妾关心则乱,失了分寸,臣妾错了,臣妾这就去给睿玄下跪认错!”
德妃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说完就要起身去找赵彻赔罪,一队禁卫军从外面进来,将德妃拦在屋里。
恒德帝止了咳,看着德妃和赵稠说:“爱妃和景渊既然如此关切朕的身体,今日不如就在东辰宫好好陪着朕,朕也许久没好好与你们说说话了。”
禁卫军手里拿着长戟,交叉横在门口,不同寻常的威严冷肃在空气中铺染开来,德妃整个人僵住,手心冒出冷汗。
明明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却感觉头顶悬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稍不留神大刀就会掉下来,要了她的命。
恒德帝让赵稠起来,见德妃还僵在那里没动,开口提醒:“爱妃愣在那里做什么,不打算过来坐吗?”
德妃转身,强行压下不安,堆出笑容走到床边坐下,拿出绢帕帮恒德帝擦汗,关切道:“陛下最近瘦了好多,臣妾最近学了不少滋补身子的药膳,过两日煮给陛下吃啊。”
德妃的眼眶还是红的,刚刚还说要去给赵彻跪下谢罪,这会儿就能面不改色的关心恒德帝,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恒德帝勾唇笑了笑,也敛了方才的气势,和往常一样跟德妃闲聊,说:“爱妃有心了。”
两人又恢复表面的平和,闲聊了一会儿,德妃看向苏潋秋,问:“这就是苏家一直流落在外的大小姐?”
苏潋秋垂着脑袋,一脸柔婉,恒德帝不说话,苏元化也在这里,起身试探着开口:“回娘娘,这是小女苏潋秋,前些时日刚被接回京中,还没学会规矩,请娘娘勿要见怪。”
苏元化是德妃一手扶持上来才坐到太医院院首之位的,苏潋秋解决了整个太医院都没解决的难题,也算是苏家的功劳,德妃自然对苏潋秋另眼相待,拉着她的手夸赞道:“虽然一直流落在外,但骨子里的高贵是没有改变的,这周身的气度,在世家小姐里也是极出众的。”
苏潋秋弯腰柔声道:“谢娘娘夸奖。”
声音也柔柔的,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德妃眼底闪过赞赏,细细的问起恒德帝的身体情况,苏潋秋细致的回答。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很快到了晌午,宫人送了午膳进来,恒德帝吃不了荤腥,御膳房特意给他煮了药粥,德妃动作自然的接过,亲自喂给恒德帝吃。
下午没什么事做,大家就枯坐着不说话,用过晚膳,恒德帝还没开口让德妃和赵稠回去,德妃有点坐不住了,心底一片焦灼,恒德帝却如老僧坐定,一点反应都没有。
亥时一刻,宫人又一次进来添灯油,苏潋秋和一众太医都安安静静坐着没动,德妃忍不住开口:“陛下,都这么晚了,臣妾和景渊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恒德帝阖上眼睛,幽幽地说:“无妨,爱妃和景渊关切朕的身体,若是看不见朕只怕会辗转难眠,就在这儿守着吧,也免得你们胡思乱想。”
德妃表情一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自己的担心都是假的,回去以后睡得可香了吧?
德妃强迫自己坐下,赵稠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茶,去了好几次茅房,每次回来脸色都比之前更难看。
东辰宫的防守比平日多了整整两倍,明显是要干什么大事。
但这么多人看着,赵稠和德妃只能用眼神交流,没办法说什么,两人都觉得如坐针毡。
子时,恒德帝先睡了,宫人抬了一扇玉屏风来挡住烛光。
德妃也有点犯困,但她身下只有一张硬邦邦的红木椅子,根本没办法睡,只能撑着脑袋勉强打盹儿。
子时末,寝殿外面传来脚步声,远处还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恒德帝醒了一次,赵彻进来说是浣衣局那边走水了,没什么大事,让大家不用担心,说完便走出寝殿。
德妃揉揉眉心,因为这点变故困意全无,脑袋有点发疼。
丑时一刻,吵吵嚷嚷的声音停下,外面变得静悄悄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德妃秀眉紧蹙,恒德帝却睡得很安稳,她也不敢叫赵彻进来问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一直煎熬到卯时一刻,寝殿门再度被推开,赵彻走进来,低声说:“母妃,儿臣该去上朝了,有劳母妃和四皇弟在这儿照看着父皇。”
天气热了,外面已经亮了,德妃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半庆幸一半又有些不知所谓的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