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看得心堵,喉咙也哽得厉害,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顾恒舟处理伤口的速度比沈柏快多了,刚包扎完,大理寺的人抱着沈珀的尸体回来。
沈珀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毒藏在早上沈珀吃的汤圆里,不算是剧毒,成年人是不会死的,沈珀年纪太小,吃了一碗汤圆,很快就毒发。
沈瑞修显然也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亲耳听到,还是控制不住的握紧拳头,愤怒到发抖。
这只是个三岁大的孩子!
沈柏心里也难受,她有点坐不住,站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外走。
顾恒舟立刻跟上,出了惜若苑,沈柏几乎是用跑的,顾恒舟没让她到处乱跑,拉住她把她带进书韵苑。
离开这里三年,沈孺修一直让人打扫着,院子里很干净,只是没人伺候,只有一盏红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亮,安静得很。
顾恒舟把她圈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说:“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这个孩子都不可能平安出生。”
上一世孙氏身体不好,后面没多久就难产了。
现在想来,上一世那个时候,世家大族已经盯上沈孺修,并不希望沈家人丁兴旺起来,若不是沈柏重生,那段时间在京中兴风作浪,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沈珀也不可能在孙氏肚子里待到平安降生。
他能活到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赚到的。
但这事说起来容易,接受起来却很难。
沈柏抓紧顾恒舟的胳膊,压低声音说:“我告诉过他的,让他不要这么拼,他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沈珀想想。”
沈珀死了,沈家的香火就断了。
顾恒舟抱紧沈柏,坚定地说:“丞相没错,错的是在背后耍阴谋诡计的人。”
沈柏用力环住顾恒舟的腰。
她知道。
她知道她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坚持正义,想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错的是那些利欲熏心、损人利己的人。
但看见沈孺修的白发和沈珀的尸首,沈柏就控制不住的浮起很强的罪恶感,如果她没有改变事情的走向,承受这些的人应该是她。
上一世她就是因为不忍心让沈孺修一大把年纪还过着腥风血雨的生活,所以一直把这些扛在肩上,这一世为了顾恒舟,她把这些都抛下。
她挺自私的。
沈柏没跟顾恒舟说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一切都是她做的选择,顾恒舟没理由跟她一起承受这些负面情绪。
又在书韵苑待了一会儿,沈柏和顾恒舟一起回了大统领府,护卫早就把慕容轩送回来。
在大统领府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沈柏和慕容轩一起坐马车回宫。
慕容轩醉得不轻,护卫忘了给他喂醒酒汤,第二天醒来,他头痛难忍,看顾恒舟和沈柏的眼神很是哀怨。
沈柏心里想着事,没有理会他。
初二还是不用上朝,宫里也还残留着新年的喜庆,穿过御花园不远就是南辰宫,快到南辰宫大门的时候,孙越海摇着拂尘快步走来,奉赵彻之命,请沈柏到御花园一坐。
慕容轩很警惕,也想跟着一起去,沈柏把他拦下,让他回南辰宫好好休息,自己随孙越海到了御花园。
还没立春,御花园除了三两枝腊梅还开着,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荒芜。
赵彻坐在一个四角凉亭里,凉亭四周用凉席挡住,孙越海帮沈柏撩起凉席,沈柏走进去。
凉亭里燃着炭火,很温暖。
赵彻穿着玄色金丝绣莽龙常服坐在里面,旁边案上煨着酒,面前石桌上摆着棋盘,他自己跟自己下棋还下得挺起劲儿的。
“拜见陛下。”
沈柏福身行礼,赵彻头也没抬,清冷道:“不必多礼,坐吧。”
沈柏走到他面前坐下,赵彻也不客气,熟稔道:“陪朕下一局。”
沈柏没说话,帮忙收了白子,赵彻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沈柏捏着白子下在他旁边。
两人都没再说话,周围安安静静,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
半个时辰以后,沈柏轻声说:“我输了,陛下棋艺高超,若不是陛下一直让着我,这一局我早就输了。”
赵彻掀眸看着她,玩味的说:“比起三年前,你倒是沉得住气了许多。”
你要是不能动弹在床上躺三年,也没什么好沉不住气的。
沈柏腹诽。
放下手里的棋子,目光平静的看着赵彻,轻声道:“陛下今日找我,不单单是想让我陪你下棋吧?”
赵彻不答反问:“你没有否认我刚刚说的话。”
“我既是东方鸢灵,也是沈柏,无需否认。”沈柏大大方方的承认,赵彻唇角压下,眸色加深,帝王的威严无声的弥漫开来,他拍了下桌,棋盘上的棋子跟着抖了抖,揾怒的开口:“沈柏,你好大的胆子!”
候在亭外的宫人吓得跪下,沈柏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上一世赵彻气得瞪眼的时候多了去了,要是回回都要摘沈柏的脑袋,沈柏只怕早就死八百回了。
沈柏眉眼未动,直视赵彻的眼睛,柔声道:“我不止胆子大,能力也大,陛下也知道,东方家是南襄国的第一世家,他们的家主很多时候甚至能左右国君的决定,现在我得到东方家的重视,对昭陵和南襄今后几十年的友好相处也是极大的保障,陛下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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