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珏今天带吕秀过来本就有些奇怪,顾廷戈犹豫了下,还是把孩子交给吕秀。
孩子已经快三岁了,虽然身世有些复杂,在国公府却没受什么苛待,长得白白胖胖,吕秀有点抱不住,又没出阁,抱孩子的姿势也不是很对。
站在旁边的乳娘刚要提醒,顾少饮的哭声却很神奇的弱下来。
乳娘惊喜道:“真的有用,小少爷喜欢这位姑娘!”
被吵了一夜,这会儿孩子终于不哭了,顾廷戈的眉头也松开。
乳娘连忙说:“从昨晚到现在小少爷只喝了一碗药,什么东西都没吃,劳烦姑娘喂小少爷吃点东西吧。”
吕秀点头,顾廷戈说:“外面冷,进去坐着慢慢喂吧。”
吕秀便抱着顾少饮和乳娘一起进屋,下人很快送了粥来。
在乳娘的指导下,吕秀喂顾少饮吃了小半碗粥,他哭闹了一夜,也很疲倦了,吃了饭很快睡着,只是小手紧紧抓着吕秀的衣衫,一旦吕秀有想离开的举动,他就会不满的皱眉哼哼。
怕他继续哭,吕秀只能陪他一起睡,乳娘很是热切的拿了薄被给两人盖上。
顾少饮身上有股子好闻的奶香味儿,吕秀昨晚一直做梦没怎么睡好,躺着躺着不自觉也睡了过去。
不过她睡得不沉,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一直有小孩儿的哭喊,她循着那声音走了好久好久,终于拨开迷雾,看到了一堆荒草丛生的坟头。
最中间的坟头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囚衣的女人,女人的衣服全部被血浸湿,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刀口,顾少饮被她抱在怀里,不住的哭嚎。
许久没看过这样的画面,吕秀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后退,女人立刻朝她看过来。
女人的眼睛大部分都是眼白,死气沉沉,没了活着时的灵动温婉。
是姜琴瑟。
姜琴瑟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吕秀,哼着摇篮曲低头诱哄顾少饮,她的肌肤也是死人的灰白,指甲发黑,很长,每次拍顾少饮背的时候,吕秀都担心那指甲会划破顾少饮的肌肤。
摇篮曲哼完,吕秀醒来,顾少饮还睡着,但浑身滚烫,像个小火炉,吕秀唤来乳娘,又给他喂了一次药,帮他擦身子。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外面天已经快黑了,周珏只休今天,在吕秀醒来前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进宫去了。
二房的人那个时候勾结姜映楼,差点害死顾少饮和张骏,被大理寺的人查出来,早就按照律法被流放,整个国公府只住着顾廷戈和顾少饮,下人早就帮吕秀收拾了客房出来,在顾少饮病好之前,都不打算放她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春灵也被送过来,不过乳娘把能做的事都做了,她只能陪吕秀说说话。
顾少饮这次病得有点久,药喝了不少,烧就是退不下来,太医来看了也没用,吕秀忧心忡忡,等到周珏再次休沐来国公府的时候,找机会单独问他:“当初周夫人的尸首有人收吗?”
许久没人在周珏面前提过姜琴瑟了,周珏立刻皱眉,眉宇间浮起戾气,吕秀挺害怕他这样的,不过想到顾少饮消瘦的模样,还是硬着头皮说:“刚来国公府那天,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点不着调,但我还是想去拜祭下她。”
那个梦只出现过一次,后来就很正常了。
吕秀也不确定那个梦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只是看顾少饮病着太可怜了,想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罢了。
周珏定定的看了吕秀很久,然后才松口说:“周家没有给她收拾,尸首是大理寺的官员处理的,一般埋在城北的乱葬岗。”
“我知道了。”
吕秀扭头让春灵准备了香烛纸钱,哄顾少饮睡着后,小心翼翼的脱身,跟乳娘保证很快就会回来,然后才带着春灵出门。
一出门,周珏骑着马在门口等着。
他挺直背脊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说:“坐马车太慢了,少饮随时都可能醒过来,我带你出城。”
吕秀思忖片刻,把春灵准备的东西拿在手里,抓着周珏的手上马。
这次她坐后面,刚上马便听见周珏沉稳的命令:“抱紧了。”
吕秀咬牙,抱住周珏的腰,周珏立刻挥鞭抽在马屁股上,朝城外飞驰。
已经立夏,天气热起来,风把他们的衣摆卷起来交缠在一起,莫名的亲昵。
吕秀还是第一次这样骑马,有点害怕,不自觉把周珏抱得更紧。
两人都穿得不厚,隔着衣衫,吕秀可以清楚感受到周珏紧绷的后背,和一寸寸硬鼓的肌理,脸有点热。
一路疾行,半个时辰后,两人踩着最后一丝余晖到达城北乱葬岗。
夕阳落下云层,夜幕一点点吞噬所有,今晚没有月亮,乱葬岗看上去阴森恐怖。
吕秀打了个寒颤,自幼能看到魂灵,她很少来这种地方,后知后觉的庆幸是周珏陪她来的。乱葬岗的面积有点大,到处都是杂草,隐隐还有一股腐尸味儿,吕秀掩鼻,努力回想梦里的场景辨认,最终在一个土堆面前停下。
“你也梦到过这里?”
周珏问,吕秀点头,拿出香烛和纸钱。
周珏拿出火折子,吕秀眼眸微闪,鼓足勇气,说:“周大统领都来了,也给周夫人上柱香吧,人死如灯灭,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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