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如昭掀眸看了赵彻一眼,那一眼很是悲悯,好像他已经渡过苦海站在岸边,一回头却发现赵彻还在苦海挣扎。
赵彻被这目光刺痛,胸口涌起愤怒,他不相信这些佛理佛法真的有这么强大的魔力,只用短短两年时间就让舅舅对这些恩怨毫不在意。
“父皇虽然昭告天下,以后不会再立后,但时日还长,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若是后位还是被德妃霸占,下一刻被觊觎的就是我的太子之位,卫家已经没落,我不像四弟还有李家做靠山,朝中很多人是不会真的臣服于我的。
一旦我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被他们抓住把柄,从太子之位拽下来,母后离世时我已经记事,他们不会留我苟活于世,舅舅真的能在这佛堂庙宇看着我和卫家的人死在他人之手而无动于衷吗?”
赵彻说了很长一番话,最后那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卫如昭的从容冷静被打破,他的手抖了一下,茶杯掉到地上摔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气氛一时凝滞,在院子里玩耍的沈柏被吸引,探进脑袋,好奇的问:“你们在打架吗?”
赵彻深吸一口气,指着沈柏说:“皇位纷争自古就不会少,我命该如此也就罢了,她呢?她本是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是母后、舅舅和我强行决定了她的未来,若她因我们受累,舅舅礼佛诵经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
嘭!
卫如昭拍桌,再抬眼看赵彻的时候,眸子已经有点猩红,险些压不住里面翻涌的戾气。
沈柏吓了一跳,怕他们真的打起来,走进来说:“佛门净地,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呀。”
卫如昭不理沈柏,直勾勾的盯着赵彻说:“不过两年时间,你的权谋之术学得不错,字字攻心,但别忘了,我好歹长你四岁,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种东西,不要用在我身上。”
赵彻有点失望,没想到卫如昭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快冷静下来,识破他的招数。
但他并不气馁,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模样,放软语气示弱道:“除了母后,舅舅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不管我做什么,自然都逃不过舅舅的法眼。”
赵彻这一口一个舅舅,几乎要将卫如昭这两年的清修击溃,卫如昭也不跟赵彻绕弯子,直白的说:“睿玄,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能干,你就当我那个时候就被处死了吧。”
刺杀帝王,按理是要满门抄斩诛九族的。
卫如昭说得很平静,但赵彻看见他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了拳,额头和脖子上的筋也胀鼓鼓的紧绷着。
他在拼命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赵彻还有很多谋略没有用,但看见卫如昭这样,他突然就舍不得把那些招数用出来了。
这是他亲舅舅,为了他可以豁出命去的人啊。
赵彻心里也哽得难受。
待不下去了,赵彻起身对卫如昭说:“我下次再来看舅舅。”
说完大步离开。
出了禅房,那点温暖便被冷风吹散,变天了,恐怕又要下雪。
得快点下山,免得被困在这里。
赵彻紧抿着唇往前走,然而没走出多远,袖子被抓住,沈柏喘着气跑到他身边,抱怨地说:“殿下,你怎么把我丢下了呀。”
第284章 帝王篇(番外)
说着话,沈柏把手塞进赵彻手里。
她一直在外面玩儿,手有点凉,小小的一只,很软,蜷在赵彻掌心,像某种需要保护的小动物。
天沉得越发厉害,沈柏笑眯了眼,明媚的紧。
赵彻没说什么,抓紧她的手。
沈柏上山的时候就摔过,下山的时候,赵彻放慢脚步。
走到半山腰,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前路变得迷茫,后路也不清晰起来,风声也跟着起了,在山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悲鸣哭泣。
赵彻控制不住有点低落,手指被捏了捏,沈柏欢快的说:“殿下,下雪啦,我们快下山吧,不然你又会把我弄丢的。”
他刚刚就丢下她一个人走的。
沈柏有点记仇,赵彻安静看着她,淡淡的应了声:“嗯。”
他不会丢下她的。
两人加快速度,到山脚的时候衣服还是被打湿了。
赵彻体质不错,还不觉得有什么,沈柏刚大病了一场,衣服打湿后便冷得不行,缩成一团直打哆嗦。
赵彻看了眼,拿自己的大氅给沈柏,说:“把衣服脱了,裹着这个。”
沈柏贪恋温暖,但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不行。”
她是当男子养的,没什么男女之防的意识,但沈儒修再三叮嘱她不能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她还是记得的。
赵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有我在,不会出事,不脱就回去喝药。”
之前喝的药苦死了,沈柏眉头皱成麻绳,还是放弃原则,脱下僧衣,留着里衣裹上大氅。
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暖和不起来,沈柏的唇有点发白,赵彻也脱了外衫,回头见她还冷得很,动手把她抱进怀里。
“殿下也冷吗?”
沈柏小声问,不等赵彻回答,用大氅把两人都裹在一起。
她只有小小一只,缩在赵彻怀里倒也不占位置,而且身子比大氅要暖和一点,赵彻眸光微闪,终究没有拒绝。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渐渐暖和起来,沈柏精神了点,笑着说:“殿下你看,要两个人这个抱着才暖和得比较快,要是你把我弄丢了,就要一个人挨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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