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他听到顾希音的话,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棠棠。”他看着眼神激动的顾希音,轻唤一声,“你发现了什么?”
顾希音用力握住他的手,身形因为激动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没有说话,却扭头问道:“大理寺卿荀茂竹大人可在?”
“在。”荀茂竹从围观的人群中站了出来,拱手道,“夫人有何吩咐?”
他和将军府并没有什么来往,之前收到请帖颇感意外,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来,没想到将军府十分上心,竟然又让人上门请了一遍。
这样他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所以荀茂竹今日也凑了一回热闹。
刚才顾希音和徐令则的举动,已经让他这个老大理寺人产生了怀疑。
别人的关注点或许只在徐令则“弑父”这件八卦本身,但是他想的却是查案断案。
从顾希音的行为来看,似乎想开棺验尸——荀茂竹作为事外之人,第一个有这种感觉。
随着顾希音喊他的名字,这种直觉越发明显起来。
果然,顾希音道:“荀大人,我认为我公公之死有可疑,还请您派仵作前来验尸。”
她声音很大,足以让周围人都听到。
此言一出,顿时像一滴水掉落进了油锅,四周顿时炸了。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听了顾希音这番话,哪里还想不明白,与其说今日他们夫妻想要迁坟,不如说他们想要翻案。
当年的“弑父”案,现在要被重新来审了吗?
荀茂竹道:“夫人何出此言?”
顾希音朗声道:“我是一个大夫,多多少少知道些常识。为了避免误导之嫌,我暂时先不说,请荀大人派仵作前来验尸。如果还需要先去大理寺报案,我们也可以配合,只求荀大人能还当年事实真相。”
荀茂竹不由看向徐令则:“报案倒是没什么,只是开棺验尸这般,需要将军同意……”
徐令则道:“既然事已至此,速速让仵作前来查验;夫人终究不是仵作,看得也未必对。”
他没想到,顾希音用如此不容辩驳的语气说出疑点,不由想为她留条后路。
可是顾希音却松开他的手,往前迈了两步挡在他身前,从容道:“荀大人有事可以同我商量。当年这件事情对将军打击甚大,我不想他重新再想起那段被人诬陷的不堪记忆。”
她敢肯定,凶手绝对不是徐令则,并且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按夫人说的做。”徐令则道。
温昭和徐令则都在现场,连请示皇上的必要都没有——谁还不知道,最终还是这两个人拍板的?
荀茂竹让人去喊仵作,众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少人认为,今日之局,是顾希音精心设计,要给徐令则洗白。
他们几乎都敢肯定,最后的结果一定能证明徐令则是清白的。
但是这结果,他们并不能采信。
这种行为在众人看来,就像胜利者篡改历史一般,毫无悬念,却又令人不齿。
顾希音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些。
这也是为什么她站出来,不想让徐令则再开口的原因。
徐令则万年不变的冷面,拒绝解释的孤傲姿态,很容易让人把所有的坏事归罪于他。
顾希音早有准备,从容道:“各位稍安勿躁。当年之事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秦骁十二岁开始背上弑父的污名,这一背就是十年。当年的事情,我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回想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被父亲用酒灌得烂醉如泥情况下,是如何拿起砍刀杀了人?”
她顿了顿,冷笑着比划道,“当年秦骁又瘦又矮,身量不足我肩高,就算他没有被灌醉,想要杀他父亲,你们觉得可能吗?“
“好,肯定有人说喝酒后难以控制,他父亲没有防备……这些疑点我暂时不提,但是和他的嫌疑相比,有第三个人在现场的可能性有没有?”
“我用非常手段从大理寺拿到了当年卷宗,”顾希音道,“我知道这不对,这罪名,我领;但是现在咱们说说这卷宗,卷宗里,甚至没有仵作验尸的记录。也就是当年经办此案的诸位大人,觉得这是一桩铁案,根本就没有再查的必要。”
“那么我想问,如果各位不是先入为主地接受秦骁弑父这结果而是站在当年案发时候的公堂上,你们会不会对一个十二岁,又矮又瘦的孩子弑父这件事情产生怀疑?”
“然而当年没有人怀疑过。我很想问,当年到底是谁在误导大家,让大家觉得这件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此顺理成章?”
顾希音一番慷慨激昂的提问过后,众人都沉默了。
“事不关己,很多人对这件事情觉得愤慨,觉得骇人听闻,然后却又继续津津乐道,把这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怀疑,选择站出来说这其中还有疑点……”顾希音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许多人以为,今日是秦骁设局,但是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甘心,我心疼他,他为什么要在污名之中艰难求生,带着这一身不该有的脏水,在边疆流汗流血,然后继续被轻视?”
“世人负秦骁,秦骁不曾负任何人!”顾希音红了眼眶,声音却依旧铿锵有力。“置身事外的冷漠看客便也罢了,可是那些因为有了秦骁才享受了安宁生活,背后却时时以“弑父”罪名攻击他,唯恐证明他伟大的人,想想是不是应该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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