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和自己太熟悉了,李氏没有隐藏内心的情绪。
“夫人您小心些。”李氏扶着她,“您这肚子,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有数,我先进去看看再说。”
顾希音来是为了看病,不是安慰李夫人的,所以直入主题。
李夫人隔着帘子道:“将军夫人来了。”
可是就算她这般有意提醒了,顾希音进去的时候,仍然见到谢观庭坐在床上,怀中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紫姨娘。
看见顾希音进来,谢观庭面上有些尴尬之色,然而紫姨娘分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也就只能告罪,又对怀中的人道:“你别哭了,夫人已经来了。”
李氏面色很冷淡。
紫姨娘并不是妖娆女子,相反,因为她长期做谢观庭身边的大丫鬟,看起来十分乖顺,屋里的装饰也很朴素低调,身上的衣裳都是半旧的。
就算现在她在哭,都是小声抽泣哽咽,看着令人心疼又不至于厌恶。
但是当她看到尾随顾希音进来的崽崽时,顿时失态地惊呼一声,往谢观庭怀里拱去,声音颤抖,“世子爷,有狗。”
“无碍。”谢观庭搂住她,声音很温和,“那是我同你说过的,将军夫人的狗,通人性,不会无故伤人。你快躺下,夫人临盆在即,身子也不适,请她给你看看,让夫人早些时候回去休息。”
说话间,顾希音已经在床前坐下,淡淡道:“把手腕给我。”
她对妾室通房没什么好感,尤其眼前这个。
在李氏面前公然和谢观庭亲近,如果她是李氏,一定把她发卖。
“不,奴婢躺下肚子疼厉害。世子爷,求求您,就让奴婢这般缓缓吧。”
谢观庭叹了口气答应,把她的袖子捋起来,半截皓腕送到顾希音面前:“有老夫人。”
卫夫人在后面坐着,她是个仗义执言的性子,见不得紫姨娘这般矫情,对一直站在床边的李氏道:“芳婷,过来陪我坐坐。你一个主母,还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嫡母,站在那里,怕是折了他们母子的福。”
谢观庭似乎这才意识到,忙道:“老夫人说得对。你忙前忙后,也一夜未睡,去歇歇。”
顾希音眉头已经拧成“川”字,紫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并不很好。
“夫人,”紫姨娘见她神色就慌了,“我要保住孩子!求求您,求求您。”
顾希音对崽崽招招手,唤了它一声。
它原本趴在门口用小爪子给伊人顺毛挠痒,闻言嫌弃地看了紫姨娘一眼——她嫌弃它,它还嫌弃她呢,然后摇摇晃晃地过来。
顾希音摸摸它的头:“去给娘找点东西去。”
她示意月见打开药箱,从中间的小格子里找出一味红花来,托在掌心给崽崽闻了闻,“看看这屋里院里,哪里有这种东西。”
紫姨娘眼睛睁大,无辜而受伤,“您的意思是,有人害我吗?”
李氏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
她是当家主母,这话不是指责她,又是针对谁?
谢观庭斥道:“夫人还没说话,你不要插嘴。”
紫姨娘回头看他,泫然欲泣:“世子,我只是太担心孩子。”
“不用担心了。”顾希音声音没什么起伏。
紫姨娘顿时露出几分喜色。
“……孩子保不住的。”
紫姨娘嘴唇微张,愣愣地看向顾希音,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转折。
谢观庭眼中也露出痛色,带着几分哀求看向顾希音。
顾希音摇摇头:“真的没办法。她并不是一次误服了东西,而是长久以来都被人下了滑胎药。就算勉力保住,这孩子,怕也有缺陷。”
“我要保住孩子,世子爷,我要保住孩子!”紫姨娘抓紧谢观庭的手,泪水簌簌而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紫涵,听夫人的。”谢观庭艰难地道。
“世子,这是您第一个孩子,一定是个儿子!”紫姨娘不想放弃,“求求您了,您求求夫人吧。”
看着她涕泪纵横的模样,顾希音站起身来到后面坐下。
“既然帮不上忙,我们也该回去了。”卫夫人道,“国公府里的事情,芳婷还要处置。”
话音刚落,顾崽崽叼着个沾满土的荷包窜进来,本来都窜到了顾希音面前要扔下,但是又想起什么一般,转身跑到月见面前放下荷包,用前爪推给她。
卫夫人赞道:“你娘真没有白疼你,知道对你娘不好。”
李氏严厉地问跟着顾崽崽的国公府丫鬟:“东西从哪里刨出来的?”
丫鬟嗫嚅着道:“在,在姨娘廊下那盆海棠的大花盆里。”
紫姨娘单爱海棠,就连床幔上都绣着海棠,挂钩也做成海棠式样。
她尤爱那盆谢观庭送她的海棠,浇水修剪都不肯假手于人。
紫姨娘大哭:“这是谁,好狠的心!我若是得罪了人,冲我俩来便是,为什么要针对我无辜的孩儿!”
顾希音看了卫夫人一眼,站起身来对李氏道:“芳婷,既然你们府上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事到如今,再留下只能让国公府里的人尴尬。
李氏送她们出去,面色说不出的凝重。
回去的路上,顾希音问卫夫人:“娘,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你问我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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