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脚步一顿,“对对对,是应该的。”
应该什么啊,他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呢。周末去了外地一趟,还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就是“二张”的事,也是早上到校,听同事们谈了一嘴,才知道“二张”伏法。
但他哪里能想到,“二张”伏法会跟他们学校的学生有关呢。
教育局的领导纳闷了,不是打过电话吗?怎么一脸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啊,这校长怎么当的,发生这么大事,竟然一丁点都不知道。
而领导根本不知道,校长接到的电话只是让他出来接人,其他的一概没说。
“你们学校高二,是不是有俩学生,一个叫路晁,一个叫许然,还有……”都是一个系统的,得提醒提醒,省得在人家公安面前丢人。
“我知道,这事我知道,我们正在研究,准备严肃处理。在校外打架斗殴,影响恶劣,绝不能姑息。”校长一个顺拐,就拐到了自己的逻辑里。
教育局的干事傻眼了,“不是,怎么还有这回事,跟谁呢。”
“跟马小虎,毛巾厂的职工,你说这不是瞎闹的呢。”校长理直气壮的说道。
教育局的干事真正是气坏了,这么长脸的事,怎么到了校长这儿,变成了这样。赶紧拦到警察和校长的中间,赔着笑脸道:“误会,误会,校长一时没了解清楚情况。”
“诶,我怎么没了解情况,我知道的太清楚了。”之所以还没宣布处分的事,是因为马小虎父亲答应的好处还没到位。
“行了,你别说了,黄校长呢,你去请路晁,许然,还有舒雨到会议室。”教育局的干事彻底没了耐心,当着外人的面发疯,玩谁呢。
黄校长是副校长,一向沉默寡言,身为副校长也带着班,侧重点在学生的成绩上,对办公室的事,向来敬而远之。
他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哪个班的,赶紧通知他们各自的班主任,把人请到会议室。
舒雨进会议室的时候,路晁和许然都已经到了。抬头看了一圈,老师们都对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公安的干警也冲她招手,“舒雨同学来了,快,快来坐。”
所谓的座谈,就是将三个人的事迹,向学校好好宣传宣传,让学校明白他们干了些什么。以后你们宣传的时候,别弄错了重点,那些负责写材料的干部,也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侧重点是什么。
公安局还发了一张见义勇为的奖状给舒雨,上头有加盖的公章,看着特别气派。
最后必然是一通拍照,握手然后鼓励,座谈会才散去,教育局的人和黄校长一起送走公安的同志。舒雨这才发现,杨校长的表情一直僵硬而又奇怪,其他老师也都尽量不去看杨校长,避免和他的目光对视。
这是什么情况,舒雨看了一眼路晁和许然,有点明白,杨校长大概是栽了。
不过她实在不希望这件事大肆宣扬,面对教导主任说什么巡回演讲,什么组织人来校学习的事,舒雨急的直摇头,“主任,我只是一个学生,目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我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没有您说的那么高尚。”
路晁和许然都和舒雨一样,不愿意接受教导主任的提议。
教导主任一脸失望,要知道学校出了这种事,绝对是全体校领导的政治资本。在这个政治挂帅的年代,这样的事迹比学生成绩还要重要。抓住机会,他们都能跟着沾点光。
可学生不是工作人员,人家不配合也不好硬性要求。
不过很快就有人想出好主意来,当事人不配合,找个愿意配合的啊。把这三人的事写成事迹报告,找个老师上台演讲,不是一回事吗?
于是一篇声情并茂,催人泪下,政治正确,思想正确的事迹报告以最快的速度出炉。当然,这期间银行和周晓丽的锦旗,也陆续送到学校。
站在表彰会的下头,听老师念报告的舒雨,全程没敢抬头,太羞耻了。这中二爆表的耻度,煽情夸张的肢体语言,出神入化的播音腔,让她几度怀疑,这是她的经历吗?这真是她的经历吗?
低头用眼角去瞥自己身边的人,路晁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姿势,只不过人家长得帅,就是臊得不想抬头,也自带一种超然的洒脱气质。
许然倒是十分享用的昂首挺胸,不时冲着台下熟悉的同学做点小动作,眨个眼或是偷摸挥一下手指头。逗得下头的同学,不时耸着肩膀笑几下,又低下头去忍笑。
公开的表彰大会终于结束了,舒雨和路晁几乎是同时呼出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一眼,又是同时一笑。
程燕因为舒雨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而生气了小半天,好在舒雨把她给哄了回来。
“收到锦旗当天就给你坦白了,你比同学知道的都早,细节你最清楚。我当时也不知道警察让不让说,哪里敢瞎说话。”确实也是真话。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勉勉强强原谅你了。”程燕还是挺好说话一姑娘。
这年头的单位特别热衷于推出先进个人,动不动就全国一窝风的去学习先进集体先进个人。都是公家单位,人家来了就有接待的义务,被学习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有三百天都在做报告,除了做报告什么事都干不了。
最后先进个人苦不堪言,先进集体差点被吃垮,但唯独领导的政治资本有了着落,整天文山会海,冗长的报告,花团锦簇的政绩,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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