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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想理会前夫,但事关儿子的前途,不由得路妈妈不上心。如果他们真能给儿子安排一个好工作,就算让儿子把姓改回去,她也能接受。归根究底,自己的恨也好,怨也好,都比不上儿子重要。
    “妈,您不想我读大学吗?”路晁认真的问道。
    “当然想,你爸就是大学生,懂技术有本事,塌了天他也能活得好好的。”可惜啊,就是个软蛋。但儿子和他不一样,如果也能读大学,一定比他的前途更加远大。
    “那不就行了,您是不相信我能考上吗?”
    路妈妈就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我当然相信我儿子。”
    “那就够了。”路晁按了按母亲的手背,“我不会再改姓了,这辈子我都姓路。”
    小时候,他叫晁路,父亲姓晁,母亲姓路。那个时候的他,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直到有一天,有人冲进他的家,给他母亲戴上高高的帽子押出去游/行。只因为母亲的出生不好,是地主家的小姐,哪怕她根本没有享受过所谓地主家大小姐的生活,可在疯狂无理性的行为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父亲签下离婚协议书,同母亲划清界限,当然,他是一边哭着一边签的,因为乡下的祖父母过来,以死相逼要他与母亲离婚。母亲答应离婚唯一的条件,就是带走儿子晁路,后来改名为路晁。
    那边犹豫了,因为他是晁家的一根独苗。但孙子还是没有儿子重要,更何况有儿子,还怕没有孙子吗?
    离完婚路妈妈带着儿子被下放到农村改造,遇到了和他们同样情况的许家,不同的是,许家是一家三口,不管境地多少艰难,总归是完整的一家人。
    许妈妈同情路妈妈的遭遇,成为很好的朋友,他们互相扶持着摸索着,在乡下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路晁想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这天下的事当真就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吗?好不容易盼来政策上的平反。许妈妈却因为积劳成疾,在回到京城不久便因病离世。
    想到这里,路晁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取出许然最近的一封信,开始给他写回信。
    “如今才觉得,自己的愤怒在现实面前一钱不值。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在那么多人悲惨的遭遇面前,只会显出自己的幼稚无知。至少,我一直处在母亲的保护下,而许多人却要硬生生的面对生离死别。个人的力量在洪流之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这是他变得不那么愤怒的原因,因为一旦放开心胸,他看到了更多遭遇过比他更悲惨事情的人,可他们仍然活得积极乐观。
    相较而言,他的愤怒真的象小孩子在无理取闹。他观察着这个世界,慢慢修正心中的天平,也慢慢修正自己的观念。于是,愤怒渐渐淡去,更多的是怎么和这个世界和解,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这个世界相处。
    于是他继续提笔写道:“而对他的愤怒,根本没人在乎,他们要的不是我,只是一个能够传宗接代的姓氏。多可笑,我如今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活得还不如一个孩子通透明白。”
    很多的话,如果当面对着许然,他可能一个字都不会说。但如果许然还留在京城,相信也不用他说什么,对方自然能看得懂。
    如果没有舒雨今天的一句话,他可能还是不会说,但就在听到那句话时,他忽然释然了。自己所谓的愤怒,其实是仍然抱着期望,因为当一个人真正释怀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放下。
    他对父亲的愤怒,更多的是希望他能看到自己,希望他能忏悔,希望他来祈求原谅。但现在,他并不这么想了,也许当他想到的这一刻,他已经在学着放下。
    舒雨回去的时候,手里拎着半斤鸡蛋糕,天太热不经放,不然她还想多买点。
    看到鸡蛋糕舒雅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拿出来咬一口,“这才是真正的鸡蛋糕呢,吃着都是鸡蛋味,咱们供销社卖的都是什么啊,跟谁尝不出来似的,一股子面粉子味儿也不知道要哄谁。”
    金外公刚说不爱吃,嘴里就被外孙女强塞了一个进来,只得拿在手里,“京城真是什么都好。”
    现在这年代,可不就是这样,看京城,海城,深城几个地方,真是什么都好。去出差的人,恨不得一个单位的同事全拜托着带东西,就跟现在出国的人不敢吱声一样,不然全是带奶粉和护肤品的。
    舒雅吃完终于道:“不管了,反正都过去了,行不行听天由命吧。”
    “我跟路晁说了,明天我们自己呆会儿,不用他陪着。玩几天带点东西去路家谢谢他们招待,咱们就回家。”
    “是这个理儿,不能太耽误别人的功夫。”金外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昨天是接火车,今天是办正事。之后都是他们闲逛,不好再麻烦人家。
    再说呆了两天金外公也没闲着,早就打听好了怎么去看城楼。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事,一定得去。
    “去,明天就去,咱们不光去,还要照相呢。”舒雨拍板,先完成金外公的心愿。
    舒雅挑出一条红色的裙子,“我听说京城有彩色相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其实要说彩色摄影的技术,老早就有,不过在早期这项技术并没有在大众中间普及。
    要到八一年左右,才出现在老百姓可以触及的照相馆。八四八五年左右,差不多铺开到全国各地。吴县是小地方,没有不奇怪,想必京城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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