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一气灌下去,“读没读过书,真的不一样。我教我姐的时候, 轻松极了,教我舅妈吧,虽然她也没读过书,但毕竟跟着我一年又一年的磨,用时间补足了其他的短处。而他们即没时间也没学历,想要短时间成材,必须得付出足够多的努力。”
别看现在待业青年一大堆,但深城的工厂竟然招不到合适的工人,谁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首先是管理层,针对有学历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大学生和中专生是包分配的。就算世界五百强来京城开办事处,想抢重本毕业的大学生,也不一定抢得过政府分配。更别提许然这家服装工厂,很难吸引到高学历的人才。
其次就是将工人瞄准城市里的待业青年,他们多少有点学历,人也相对机灵,但别看人家没工作,要求还挺高。
一是希望在本地工作,不想去外地,二是希望进国营企业,虽然对外资也感兴趣,但一听不是坐办公室,而是当工人,还得按绩效拿工资,干的不好就开除,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不是说完全招不到人,但离他们想像中的一呼百应差远了。
农民工要好招的多,但农民的学历就没法提了,很多地方读到高小都算高学历。什么叫高小,就是小学四年级到小学六年级。
舒雨和许然商量的结果,当然是根据实际情况改变策略。管理层招聘可以针对性的,挖掘那些停产或是半停产企业,有一定学历和工作经验的中青年人。只要他们有出去闯一闯的愿望,就可以给予机会加以培养。
然后是工人招聘,重点倾斜农村女性加上部分小城市的待业女青年。因为女性更适合他们工厂的工作性质,而农村女性吃苦耐劳的美德,也正是一家新工厂最需要的素质之一。
工厂的管理层不需要那么多,路英以及许然的父亲,都在发挥各自的关系,寻找合适的人给他们牵线搭桥。许警官那边,也不时有优秀的退伍兵介绍给他们。
大量需要的还是工人,除了一线工人之外,还需要大量的打版师和熟知工艺的师傅。一件衣服从工艺书开始,需要拆分成若干个步骤,一个步骤出错都可能会导致严重的质量问题。
而这些熟练工,分布在各个工厂里,很难挖到。工厂里有几个管理层,招工的足迹已经跨越好几个省份,但拿来就能用的人太少太少,大多还需要自己培训。
所以他们只能双管齐下,一面挖人,一面自己培养。
能送到舒雨这里来的,在女工里算出挑的,有点学历并且算是聪明的。但想掌握一门没有学过的手艺,还是极有挑战性。
“我也听许然说了,说员工培训能把人搞疯掉。”路晁听了便笑。
任何培训过员工的人,都赞同这句话。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毕竟是少数。
“没办法,基础教育还没跟上,等教育跟上了,再开工厂的人就会容易很多。”接受过教育的人,学习能力和沟通能力,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很多后世的人根本无法想像,觉得当时的人应该这样或是那样。
那是因为他们生来就生活在信息快速交流的社会,有足够的知识和见识,去处理身边发生的事。
但可以想像一下,如果你从生下来就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更没有 ,甚至于电视机都没见过。
而你也从未出过远门,连一张外头的报纸都少见,你见过的全部人和事,就在身边巴掌大小的范围里。你连县城什么样,都不知道。
那么,你认为自己能聪明到什么地方去,又能有见识到什么地方去。
占领先机当然是一件很爽的事,但有时候,占领先机也意味着先吃到苦头,去趟别人没有趟过的路。
就比如只要多开一点钱,就能挖角大量熟练工人,不用培训直接上岗的好事,先行者是不用想的。
舒雨为了培训效果,光教案都设计了好几回,最终找到他们能听懂的方法教学。唯一庆幸的是,吃苦耐劳的美德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剪裁总归是个手艺活,一次做不好,就做一百次,直至做出舒雨要的效果。
“我能做的不多,重担压在许然身上,我真担心他受不受得住。”舒雨内心些许的焦虑,就来源于此。
“你放心吧,他的境况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他若是没有事业心,拿着姑奶奶的钱当一辈子纨绔子弟都够了。不会跑来创业,吃这种苦头。”
舒雨眉头一挑,这些许然从来没有跟她讲过,就是不知道她该不该听。
“没关系的,许然只是自己不好意思跟你开口说这些而已,他肯说就代表,不怕你知道。”
许姑奶奶拿到丈夫的遗产,分为现金资产和一家工厂。而那家工厂,一直由姑奶奶丈夫的合伙人在管理。
“许然的姑奶奶已经试过很多回,但根本插不进手,哪怕她拥有百分之七十的股权,工厂的经营却由合伙人牢牢掌握。工厂上上下下,从管理层到工人,都不欢迎一个中国人来管理他们的工厂。”
哪怕许姑奶奶早就入了美国籍,还嫁了一个美国丈夫,但在美国人眼里,你就是一个黄种人中国人,永远都不是美国人。许姑奶奶有钱,受的委屈还算少,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华裔,被人当面辱骂的例子,不胜枚举。
“许然留在美国,也不可能接手工厂的管理。所以当他自己开始折腾设计公司,开门店的时候,姑奶奶特别高兴。对于他回国开工厂,也非常支持。她跟工厂的合伙人较劲一辈子,想要赢过他们,已经成为一种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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