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的年轻人也是个个义愤填膺,还说舒总火眼金睛,早看出鲁建桥不是啥好人,果然坏得流脓。
年纪大些的,却是摇头不语,也不想发表什么看法,有年轻人看不过眼,便问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老李眼皮子一搭,“你听清楚,这些孩子是被他们的父母卖出来的,今天抓了李阿爸,明天会有张阿爸,如果送回去,他们的父母只会把他们再卖一次。”
“况且。”老李重重的顿了一下,“你真以为这些小姑娘愿意回去吗?在外头当童工,至少能吃饱,也不受打骂,工资再少剥削的再严重,他们手里也能有几块零花钱。真以为回去了,会比现在好吗?”
“他们这个年纪应该回家,应该读书。”这是年轻人普遍的看法,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而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就是因为读书,才能跳出原本的阶层,改变命运。
“问题就在这里,你不信去问问,他们以前读过书没有,这次送回去,又能不能读书。”老李斜视一眼年轻人,“这就是现实。”
现实从来不根据人的想像来,也从来不完美,往往戳得你哑口无言,欲哭无泪,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也不能不管吧。”年轻人感受到了什么叫社会,声音都变得小了。
老李看了他一眼,一副我懒得跟你计较的表情,“那你管?”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必须得管。”办公室里,舒雨听完律师完整的汇报,斩钉截铁道。
老管在旁边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他是记者,非常清楚,这种事政府都是联系到家长,派人把孩子送回去,就算完成任务。至于父母再把孩子卖出来,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再不济,也是当地政府该管的事。
其实人人都知道,父母一定会这么做,但没人在乎这些孩子的未来,只在乎不要在自己管的一亩三分地里出事。
律师不满的看了一眼老管,心想又不让你管,你当然说好。
但他的身份不同,该提醒的必须提醒,“这里是有法律风险的,父母健在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变更监护人的。您就算出于好心管了,最后的结果,说不定还得吃官司,而且官司几乎是必输无疑。”
舒雨一时默然,她承认律师说的对,她曾经看过的新闻,那还是二十年以后的事,父母虐待孩子,孩子逃出去寻求帮助。可最后,还是被硬生生送回去,因为法律不支持变更监护人,最后的结果,是父母把孩子活活打死,然后法律支持把父母抓起来判刑。
没有提前预防的机制,也没有国家介入的法律,孩子小的时候,父母真的就是能对孩子生杀予夺。哪怕事后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也无法挽回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就算世界上绝大多数父母是好的,但你也不能否认,总有那么一小撮父母不是人,而遇上这样不是人的父母,就意味着对孩子百分百的伤害,甚至是失去生命。
二十年后会失去生命的孩子都没人在乎,那么现在这些小姑娘,失去的只是未来,更不会有人在乎了。
老管一听有法律风险,张了张嘴,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国家太大,事情太多,得分轻重缓急,很多事,顾不上。可以理解,但没法不难过,不沮丧,不痛苦,记者可以写文章,但也仅仅是写文章,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舒雨知道律师是对的,打了一个电话给黄会长,“老师,我有一件解决不了的事。”
遇事不决就问吧,不丢人。
黄会长听完,啧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啊。”
几个小姑娘被安排在工厂附近的招待所里,贺元春给他们预定了招待所的一日三餐,暂时将他们安顿下来。
警察过来看过,问过他们一些问题,看工厂安排的挺好,也就让他们继续住着。
舒雨过来的时候,几个小姑娘有胆小低头的,也有胆子大抬头看她的。可能因为警察来过,知道他们是安全的,所以并没有特别防备,问什么便说什么。
“不想回家,回家反正也得出来,来回一趟得不少钱呢。”里头胆子最大的小姑娘负责回答问题。
“没有,我们里头,只有我读到小学三年级,有一个读到一年级,剩下的,从来没有进入学校的大门。”
“外头好呀,比家乡好多了,吃的好,住的也好。”
“不怎么打的,老板有时候急眼了,会打几下,比我娘打的轻多了。你看她,小时候被她爸吊起来打呢。”
“读书,我不想,读不进去,不过她挺想读书的,总提。”
被点到的小姑娘鼓了鼓嘴,“总提怎么了。”
反正,她就是想读书,但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舒雨忽然什么都问不下去了,安慰他们先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就让招待所的人给工厂打电话。
转身的时候,胆子最大的小姑娘上前拉住她的衣角,舒雨转身的时候,她又赶紧缩回手。
“阿姨,你们是不是想送我们回家?我们不想回家,就想留在这里干活,我们手脚很勤快的,要的钱少,还能吃苦。”
舒雨把她藏在身后的手拽出来,双手握住,使劲握了一下,“先住下来,让阿姨好好想想。”
黄会长很快便带着几个助理到了,他让舒雨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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