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尚未亮,言闻璟便焚香沐浴, 礼服加身,接受群臣拜谒。拜谒完后又要去觐见皇帝。
打从废太子谋害皇帝被下牢后,皇帝的饮食虽安全了,身子却是不见多少好转。太医虽言辞婉转, 却也隐约透出不妙之意。经年积毒, 圣上身体早已慢慢适应了那些慢性毒物的存在,如今突然停掉,非但不能立时转安,反倒更不如前。
就像久食五石散之人, 乍然戒断, 反倒有立时毙命之风险。
可是今日大婚觐见,言闻璟却瞧着圣上的气色好似强了许多, 面色微微泛着红光,看上去与康健之人也无什么不同。
一应仪程走完,言闻璟这才乘上车,往将军府去接自己的太子妃入东宫。
原本从宫中到将军府,路程并算不得多远,半个多时辰可至。可为了与民同庆,迎亲的车队硬是绕着整个京城主道行了一大圈,努力将皇家的喜气和喜钱散播到每一户人家。
待车队终于在将军府外驻停后,言闻璟便急不可待的下马去接他的太子妃。可大敞着的府门前立时齐整跪了一排:“恭贺太子殿下!”
这些凑趣的下人嘴上道着恭贺,却将大门堵得死死,不肯放过一隙让他过去。
言闻璟心知这是将军府的有意难为,原本他还当身为太子可以免受这些俗规,想不到还是难逃一劫。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被他们闹一下便闹一下好了。
“给赏!”他一下令,身边的中官立马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喜囊,分发给那些堵门的下人。
大家接过沉甸甸的喜囊,急不可待的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元宝!众人立马散开,让出宽宽的道路,容太子殿下阔步进去。
闺房里宋青妩正面镜而坐,衣着妆容一早便收拾停当,如今再细细检察一番,处处透着精致的完美。
母亲就站在她的身后,双手轻按着她的双肩,看着镜中女儿娇美的容颜,又是喜又是不舍。
青妩反手握上母亲的手,温言安抚,正在这时,全福人一脸喜气的推门进来,“来了来了!太子爷入门了!”
一听这话,屋里几位嬷嬷立时行动起来,将凤冠上的红玉珠帘落下,又扣下红纱,一左一右搀着太子妃出屋。
言闻璟就等在屋外,见一抹红影踱出门来,步履谨慎仿佛步步都怕出乖露丑。他立时就想上前搀扶,却被全福人小心翼翼的拦下,方才意识到于礼不合。
于是他抛过红绸,一人牵着这端,一人牵着那端,一前一后步子平稳的出了将军府,直至将她送上香车。
十里红妆,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入了东宫。
待所有礼毕,太子妃先被送入寝殿,太子则去继续接受东宫僚佐亲信的拜见道贺。
太子回寝殿时,已是入夜。远远听见打起帘拢的声响,坐在榻上的青妩便揪紧了手中帕子,待那轻快的脚步声转过屏风,她透过红玉面帘和一层纱纱,模糊看到个人影,手中帕子便已被她绞得快要断了丝。
那人影走至她跟前,却并不急于去掀揭她的喜帕,而是就着她身边坐下,随后挥挥手,殿内的宫人便识趣的行礼退下。端着酒托盘的宫人将盘子放到桌上,也自退下。
待下人都退去外殿候着,言闻璟才向下瞟一眼,目光落在太子妃的手上。
他将之捉过,捂在手心里认真的搓了搓。
“我不冷。”喜帕下青妩小声告诉他。
他却笑笑,“孤知道,孤是不想你太过紧张。”
青妩垂下头去,脸泛羞赧,倔强又心虚道:“我也……不紧张。”
“当真?”他笑着侧头看她。
她依旧头垂的低低:“当真。”
“好,那孤便来了。”撂下这话,言闻璟便抬手扯掉了她头上的红纱。
明明嘴里说着不紧张,脸却滚滚发烫,也埋得更低。凤冠上的红玉面帘晃来晃去,相互碰撞,发出杨琴般好听的声响。
他又将手凑近,帮她将珠帘分至两边,挂至凤首上。如此,新娘子的整张脸儿便算是完全露出来了。
只是宋青妩头垂得低低,他一时倒也看不分明,只得强捧着她的脸蛋托起。
“还说不紧张?”他轻声调侃,只这语气温柔至极,听不出半分讥诮之意。
宋青妩自然是紧张的,如今被他强行将脸捧起,更是心如擂鼓,跳个不停!四目对视了片刻,就在她感觉言闻璟的脸向她越凑越近之时,竟慌不择路的投进了他的怀里,以此避开呼之欲来的亲吻。
对于这个主动的投怀送抱,言闻璟是又喜又笑,连连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你我既是夫妻,日后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有何可紧张的?”
宋青妩也说不上来,只将下巴磕在他的肩头上,紧贴着不放,生怕一但离开便会掀起更大的风暴。
“可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这样趴在你怀里。”明明有些颤抖的声音,此时听来却像极了撒娇。
见哄她不动,言闻璟便转手取过小案上的合卺酒,两个杯子一碰,他一杯她一杯,她就这样趴在他的肩头将酒饮了下去。
酒壮怂人胆,一杯入胃已是全身有些热乎乎的。青妩自然明白,大婚之夜岂能只是两人这样合衣搂着?
鼓劲半天后,她终于离开他的肩膀,然后看着他嘴角噙着笑将两只空杯放回到案上,又将帐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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