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成为大魔导师,也还是最弱的那一个, 对我来说确实是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而且和你交易,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安全感。”玛琳想不到能有什么可以对尤吉形成约束,尤吉是个亡命之徒,不会遵守法律,他也不是光明信徒,信仰对他也没有约束,最后,他的道德感似乎也不高,所以玛琳认为和他交易太过冒险。
尤吉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当然,你们只会和同阶层之间的人作交易,就像是审判庭上,一个魔法师或者是神职者的证词要比一百个平民的证词都要可靠。平民的声音只会被你们这些贵族当做牲畜的吠叫,说实话,我之前说的每个字,你其实都没有真的听进去,对不对?!”尤吉越发感到玛琳在愚弄他,如果玛琳根本就不会相信他的话,又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来找我,只是为了来见证我有多么狼狈吗!”
玛琳摇头,她好脾气地说:“并不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原因是加布里。加布里帮了我很大的忙,是他最先对我表现了信任,这很重要,不然我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服其他人。我应该谢谢他,可惜的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尤吉呵呵笑了:“那确实是太可惜了,真抱歉,我把你的狗给弄死了,他应该是你驯养得最好的一条,对吧?”
玛琳对尤吉的过激反应感到有些不适,她皱起眉说:“你怎么会这样理解?”
加布里最开始是皮朋的下属,皮朋叛乱后接收了大量哥尤本地的青壮年,加布里因为身体强壮又很胆大,在一群农民当中十分显眼,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屠夫变成了一个士兵小队的队长。但后来,战事不利,国王军逼近,皮朋渐渐变得多疑,那段时间,皮朋每天都要寻找所谓的叛变者出来吊死,弄得叛乱军内部人心惶惶。加布里后来因为为其他人辩解而被皮朋怀疑,即将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就在这个时候,尤吉带着他一起发动了真正的叛变。在加布里眼里,尤吉救了他的命,尤吉是他的朋友。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加布里知道了尤吉在撒谎,还是选择留下来,因为他想给尤吉一个机会。
玛琳试图解释,说:“我不知道是哪里产生了误会,加布里是希望你能够及时停止,这样你或许就可以活下来了……”
尤吉哈哈大笑了起来:“别这样,你说得我都快相信了。活下来?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叛乱者的首领会得到宽恕。何况就算有可能,我也不会投降。投降之后又能怎么样?恢复从前的身份,重新变回一个可怜的农民吗?吃最粗糙的、连牙齿都能崩掉的黑面包,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这种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要再过了。”
这确实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需要面对的现实,尤其是神殿辖区更为严苛,因为他们要缴纳双重税金,受到的盘剥更严重。
“可是如果不投降,你就会死,活下来,就还有希望。”玛琳心里也有些不忍,她又说,“而且,就算是不投降,你也始终被困在哥尤堡内,等到哥尤堡内的物资消耗光,迎来的依然是同样的结局。”
“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的哥尤堡只有两万人了,而我们搜刮来的食物足够这两万人吃三年。三年,我宁愿当三年的‘尤吉大人’,也不愿意当三十年的‘流浪汉尤吉’!”
“为此你甚至不惜让哥尤堡内的其他无辜的人和你一起走向消亡吗?”玛琳有些激动了,她叹息地说,“加布里真是不值得。”
看到玛琳有了情绪波动,而不是继续保持那副有教养的温和样子,尤吉感到兴奋,他挑衅地说:“祭司大人,换成你也会这样做的。”
听到尤吉这样说,玛琳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她轻轻地摇头:“不,我不会,我即使想要得到什么,也不会踩着无辜者的尸骨……”
“住口吧,祭司大人。”尤吉露出了怨毒的笑容,“你生来高高在上,怎么可能理解我们下等人。如果真的让你过我曾经的生活,哪怕一天你就会疯掉。不妨让我来想象一下,如果你曾像我一样在泥沼里挣扎,像我一样被人踩在脚底,像我一样被人鄙视和唾弃,那么到了今天,你只会做得比我更决绝。呵呵,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贵族的这副嘴脸,永远站在高台上,随便抛出一点吃剩的东西,就好像施舍了多么大的恩惠。怎么,对你们表示的怜悯我就一定要感激涕零吗?”
菲利多忍不下去,站出来说:“如果不是玛琳,你们认为你们可以得到这样优厚的条件吗?别忘了你们可是杀死了贵族,杀死贵族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在国王军内,想要绞死你们的人比想要救你们的人要多得多!在神圣帕赫罗的历史上,所有的叛乱者下场都非常悲惨,是玛琳,她想办法说服了国王陛下和其他贵族,让他们同意饶恕你们。这一切不是平白得来的,是玛琳想尽了办法去帮你们争取来的!可是你一点都不珍惜,还这样对待她……她明明是最同情你们、最愿意帮助你们的人。”
尤吉的嘴唇因为厌恶而扭曲颤动着,他破口对着玛琳吐出了脏字,用咒骂的语气说:“别在我面前摆出这种模样,我不是那些愚蠢的农民,你们的样子让我恶心透了!你们的怜悯有什么了不起吗?像你们这样的人,只需要摆出一副忧愁的样子,就可以被称作是圣人,可真正在承受痛苦的人明明是我们!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摆出好像很懂的样子。说到底,你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彰显你们的高尚和傲慢、还有什么虚伪的仁慈和宽容,以满足你们作为上等人的优越感!”尤吉说到后面,吐出一句话,就越大一声,最后的一句几乎是咆哮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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