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不禁觉得好笑,这种对喜爱之物的纯粹与执拗,与女儿一般无二。
他几步靠近,伸手搂住正出神的她,一个巧劲已让她倒在了躺椅里。
“干什么动手动脚?你答应会尊重我的!”梁辛吓得要起身,可这人的双手撑在躺椅两侧,又只得屈居他的注视之下。
这种被人居高临下盯住的压迫感太强烈了,以至于她此时心跳如擂鼓,气得怒目以对。
最讨厌男人自以为是的玩暧昧!
“念你将床让出的份上,我这躺暖的被窝可以留给你午休。顺便替我试试这被子的舒适度及实用度,若可行,来年可大肆生产。”秦商温声细语地将这话说完,便收了逗弄之心,“我去隔壁见人,你陪璃儿睡会儿。”
走前还替她掖了掖被子。
那不知是因怒或羞而泛红的脸颊,颇有几分可爱,想捏的念头一出现,他自己都惊着了。
戏做多了,连自己也骗过了。
一刻钟后。
秦商静坐在圈椅中懒得动弹,尽管此屋未置碳炉没半点暖气,冻得他通体发寒。
人已打发回去,心却沉到了谷底。
昨夜秦府的确出了不少事。
秦太太的佛堂有烛火燎了一块垂挂的黄帛,从而烧到了香案,走了水。
幸而火势不大就被扑灭,损失很小。
但秦太太受惊躺下了,让人查看时发现本该供到新年初一的十二生肖少了一对龙凤。
大厨房的管事被提去问话,吓得抖如筛糠,便事无巨细将祭灶前后都说个清楚,心中十分后悔当时因主子已睡下而没将此事先告知那边的婆子丫头。
后又在大少爷房中找到了被放在灯上烤得焦黄的那对捏面龙凤,将十分迷信的秦太太气得更甚。
原本打算连夜质问,媳妇院里又闹出半夜请大夫的事。下人探后来回,说是处于孕早期的秦赵氏与三爷折腾没个分寸,动了胎气有小产预兆。
秦太太怒不可遏,身子越发沉重,因夜里的一惊一怒病得不轻。
“大爷,请移步回房吧,仔细着凉。”
刘婆子端着炭盆进来,只觉这屋子像是透风,刺骨冰冷,就开口劝说。
“可习惯伺候梁主子?”
秦商拉回思绪后打量了眼前这位红光满面的婆子,觉得比新买时精神多了。
这气色,倒像是来养老的。
那牙尖嘴利的女人只针对他一个,待这别院的任何人都极其和善。
“哪有不习惯的?姨娘对我两个老姊妹都亲如长辈,不叫这个不许那个的,吃穿住都顾得齐全,比在家下地和伺候一家子舒坦太多。我是个有福的,得大爷看中又有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可不是来享福的,都长了十几斤肉了。”婆子难有机会见主子,一腔感恩憋了大半年,此时得此良机便用心表达。
说实话,她是不知这大爷如何,但梁姨娘是真真儿的好主子。
“上了年纪不好太肉实,于身体不利。”
秦商面色平静地点出这么一句。往常他寡言少语,不会说这种让他人误会的话,定是受那女人影响。
这婆子会误以为他暗指好吃懒做吧。
可既已出口,也懒得多管了。
“正是如此,姨娘也是这般说的,天气好时就逼着咱们在院子活动,还立了饭后必须遛弯的规矩,连小姐也得遵守呢。”刘婆子笑呵呵地说着,全然没有半点误会。
谁人不是夸赞吃得好长得好就是有福气?偏姨娘和她们解释半天这“福”是弊不是利,让她们尽量清减些。
先前不信,可身子一天天轻松,精神气也一日好过一日,哪还会怀疑?况且姨娘连孩子也一视同仁,怎会有假。
此时听大爷这么说,想来是见多识广的大爷教主子的养生之道。
“你们合得来也算缘分,过几日就随你们梁主子进府吧,得空可先收拾东西。不过秦府规矩多,这几日问问小毛,先了解清楚。”
府里不是没人,可要与这两个相比,已有过先主的,分派过去伺候时,衷心自然是比不上的。
且多为家生,关系太复杂。
她那个性情怕是懒得去梳理防备。
婆子一时有些发怔,直到秦商出了门才回过神来,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原本她们的猜测不是被留在这小院,便要被发卖或派往别处伺候,毕竟主子只是个姨娘,听说还是被赶出府的,这次能回去都要费不少劲……
竟还能带上她们。
秦商回到主房中,本以为事事爱与他较劲的女人定然不会乖乖躺着,未料她还安分地裹在蚕丝被里。
“怎么不睡?”
他拖了条雕荷花纹圆凳,坐在躺椅旁静望着她睡眼朦胧的脸。
她这几日带着小床窝在耳房里,夜里听着频频翻身,该是没能睡好,此时眼底泛红正说明她困意浓郁。
“这么快谈完了?”
梁辛伸出手揉了揉眼,又觉温差太大冻得缩了回去,哑着嗓子问:“不是来慰问你的吧,到底什么事要特意派个人来?我们是不是不用去了?”
就因为挂着这事,她困得睁不开眼也睡不着,对进秦府之举本就带着惶恐,如果能有变数,最好不过。
“我以为你已下定决心了。”
秦商听得好笑,又觉她迷糊时少了一分尖锐与防备,难得显露出娇弱来,便自然而然地柔声道:“最晚年三十要回去,我已让人收拾好新僻的小院,屋子里有铺地龙,比这更适宜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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