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若深陷两难,脑中全是奉安国公府九族被诛杀的惨境。奉安国公府乃是开国功勋,为圣祖立旗、大靖开疆扩土立下过汗马功劳。
细究姑母畏罪自戕,国公府九族被诛杀。
她知唯两样可罪至此,弑君亦或是谋逆。藏在斗篷中的手颤了颤慢慢收紧,陈元若不敢相信,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上不去下不来。奉安国公府手中无兵权,谋逆不太可能……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想起与先帝同天逝的康嫔,难道……连连甩头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靖文皇帝与姑母鹣鲽情深,世人皆知。
“元若姐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沉浸在纷乱思绪中的陈元若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直接贴在冰凉的墙上,抱歉地笑看向好友:“我出神了,你刚说什么?”
就在这时,朱薇岚动了,端起酒杯离座,瞟都不瞟陈元若二人,一路与人打着招呼说说笑笑,慢慢靠近李安好那方。
陈元若愣愣地看着,见朱薇岚距贵主还有不到两丈远,两眼微微一缩,隔着斗篷抵着墙的两手猛然一抓。若真是那两大罪之一,她进宫也是救不得奉安国公府,眼中没了犹豫,变得清明。
牙一咬,赌!
挪动发僵的腿,倾身端了酒杯丢下好友,跟上朱薇岚。
“元若,你去哪?”
凉风拂过面,任好友叫唤,也没回头。她诞下就享着奉安国公府的祖荫,现国公府大难临头,她总要拼一拼,万一拼出一线生机呢?
大概是因为帮着堵了韩璐的嘴,孔雨晴待李安好更是热络,一直颇有兴致地与人聊着话,偶或端杯共饮。直至上手的韩璐起身迎承恩侯府家的姑娘,她才停下,也跟着站起身。
坐了这么许久,李安好两腿都麻木了,舒展不得,抬手让旬嬷嬷扶她起来站会。僵直过后是难耐的酥麻,刺得她双眉紧蹙,嘴角却扬得高高的。
朱薇岚与韩璐只说了两句话,便拉着人走向孔雨晴。因着之前的事,韩璐不欲上前,想要抽回被拉着的手。
孔雨晴心里虽不痛快,但无奈淑妃再无用也是四妃之一,如今尚未大选,也不是耍性子的时候,陪着笑脸冲着韩璐说道:“能相邻而坐就是有缘,韩姑娘不会连杯酒都不愿与我喝吧?”
“这是怎么了?”朱薇岚做样子嗔怪地瞪向韩璐:“又仗势欺人了?”
“你说什么呢,谁仗势欺人?”韩璐回身端了自己席上的酒:“不就是一杯酒吗,我还没那么小气,”气冲冲跨步向前。
朱薇岚先一步走至孔雨晴跟前,占了她的正面,自来熟地拿了席上的酒斟满酒杯:“韩家妹妹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她心好着呢,”余光扫到人,左脚突然伸出。
韩璐没在意脚下,右脚被勾住,收不住往前跌撞冲了两步,擦过孔雨晴的肩,直直扑向站在孔雨晴身后三尺地的李安好。
啊……
朱薇岚一声尖叫,手滑过韩璐的斗篷毛边,样子像极了是去拽韩璐。只一风一吹就倒的柔弱女子哪能拉得住整个身子摔向前的韩璐,被带得撞向惊愕呆立着的孔雨晴。
靠着席面站的李安好眼睁睁地看着韩璐与孔雨晴均倒向自己,第一反应就是要踹翻席面,可两腿酥麻无力,她连挪都挪不了。只得展臂拦住,力求避免两人撞到矮桌上的小铜炉。可上臂有力,两腿却是不顶事,那两人一碰上来,她就站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大力自旁扑来,推向李安好的席面。嘡啷一声,矮桌翻过高约一尺的围栏,掉下了长廊。一抹浅紫身影因着收势不及,也跟着坠落。
啊……
事发突然,引得在场闺秀惊叫连连。李安好在摔倒之前被旬嬷嬷抱住拖离,韩璐做了垫背,与朱薇岚、孔雨晴摔成一团。
“快……快下去看看九姑娘,”李安好心慌慌,祈祷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长廊下,陈元若发髻已乱,全身都疼,在听到贵主的话后,看着近在眼前冒着烟的小铜炉,眼中闪过决绝,咬牙闭目左手一把抓上。
哧溜一声,剧痛袭来,眼泪奔涌而出。
身有疤,不得参选,她绝了自己的后妃命。入了后宫,争的都是一个人,即便她有心讨好贵主,贵主也未必信她。既如此,还不如留着情分,到绝境时用。
看到陈元若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李安好脚下一个踉跄,宫人将晕厥了的陈元若挪离雪地。
“我不是故意的,”韩璐大睁着双目,看着陈元若被搬上轿子后,突然回头,眼神慌忙地掠过众闺秀,逮着朱薇岚就像疯了一般冲上去就欲挠:“贱人害我……是你绊我……”
已经有一个出事了,宫人们不想再生是非,拦下韩璐,带离朱薇岚。
可朱薇岚不想背骂名,哭泣反驳道:“妹妹,元若手被伤,我知道你怕,想推脱,可攀扯我未免也太牵强了。我与元若是不对付,但你明显是冲着孔家姐姐和宁诚伯府三姑娘去的。”
“韩姑娘,”孔雨晴也出声了:“席间我们是发生了一些口角,但也是因你说话太伤人,宁诚伯府三姑娘才出言警告。容我冒昧一回,你此般作为太过了。”
“你们胡说,”韩璐还想前冲,但困于两臂被宫人擒着,只得朝朱薇岚那方对空狠踹,哭嚷着:“你们攀诬我,我没有要害陈元若,我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