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诸公主之首的柔嘉公主肃着一张圆脸,兀自发着呆,今日不让程牧之跟过来,果真是做对了。跟几个蠢货坐在一起,她都怕自己会染上蠢疾。
什么时候皇后也要她们可怜了?人家现在是凌李氏,日后生下来的孩子全都姓凌,大靖靖昌皇帝凌庸墨的“凌”。再观自身,公主怎么了?都是外嫁女,生下的崽子有一个能冠天家姓氏的吗?
两眼珠子滚向左,望去主位,这宴怎么还不开,皇帝和皇后是躲着生崽子去了吗?她想回家。
“柔嘉长姐,你怎么不说话?”皇帝同胞亲妹嘉灵公主,早留意着这位总是坐在她上手的外八路姐姐。
“说什么,跟着你们一起妄议朝政,嘲笑皇后吗?”柔嘉公主没收着声音,两眼横扫过在座的宗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几个公主听了这般不客气的话,怏怏闭上了嘴,只面上多有不服气。
殿内没了声,嘉灵公主讪讪然地扯出一丝笑:“长姐误会了,妹妹们只是觉得皇兄因着皇后将朝政儿戏,有点忧心罢了。”
“本宫竟不知什么时候公主也能干政了?”柔嘉公主冷眼瞥向嘉灵:“你叫本宫一声长姐,做长姐的尽本分送你四字,”这天下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君王,“谨言慎行。”
活了这么多年,她谨遵三则,第一、不干政;第二、不议政;第三、知己身。曾经也有人将话递到她这,说她父琅王并非逝于疟疾,而是死于夺嫡。那时她十岁,她把传话的人绑了交给了皇叔——靖文皇帝。
“多……”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懿贵太妃到……”
吟唱声起,在座各位均收敛心绪,起身整理衣饰出列跪拜。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自殿上左侧竖屏后走出至主位,皇后颔首扶着太后来到皇上的上手将其安置。后又转身朝着缀在最后的懿贵太妃微微屈膝,扶过她,送其到太后下手的席面。自己则去到皇帝的右手边,夫妻一同落座。
“都平身吧,”皇帝嘴角带笑,只笑不达眼底。
“谢皇上,”诸宗亲起身。
“开宴,”皇帝一声下,站在殿中的宗亲们各自回了座,几个公主也不敢再放肆了。
宫女鱼贯而入,眨眼的功夫席面便上全了。皇帝握住皇后的手端酒站起身,举杯向上:“朕与皇后先敬天地,祝愿我大靖国泰民安乐。”
宗亲们离座跪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夫妻碰杯,一饮而尽。
接着敬太后、懿贵太妃,连着喝了三杯,李安好心里的那点子不快消散尽了。宗室不喜又如何,他们还是要恭恭敬敬地跪拜她。
敬完了宗亲,皇帝拉着皇后坐下,夹了一块雨燕雪绒翅放进皇后面前的玉碗中:“这个是朕喜欢的,你试试。”
“臣妾谢皇上,”李安好依言品尝,鸽子翅根小小一块,肉很嫩几乎是入口即化,掩嘴吐出骨头,连连点首。
待她吃完,皇帝端起斟满的酒杯:“我们夫妻对饮一杯。”
“好,”李安好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迎向他,轻轻一碰:“臣妾恭祝皇上事事顺心,长乐无极。”
皇帝举杯不动,看着身旁的人儿细思两息才言道:“朕也祝皇后容颜永驻……”
两眼盯着皇帝,李安好直觉他还有话没说完。皇帝清了清嗓子,稍稍倾身向右低语含糊道:“早生贵子。”
什么?李安好眨了两下眼睛,见皇帝笑着把酒喝完,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得端起酒敛下眼睫小抿,掩饰外露的羞意。
近半年,宝鹊都在给她调理身子,孩子迟早要生,但不是现在。等将后宫这烂摊子理清了,她会生的。不过皇上有这心,她很欢喜。
坐在殿下的后妃看着皇帝一筷又一筷地给皇后布菜,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得意,其中以徐氏雅琪为最。皇帝自入了这羲和殿,两眼就没朝她看过,难道父亲打听来的消息有误?
推杯送盏,十来杯酒下肚,宗亲里头的一位老郡王颤颤悠悠地从席上站起,痛心疾首般谏言道:“皇上,你宠着皇后没关系,但朝政之事还请皇上勿要轻心啊。”
“沐老郡王,何出此言?”皇帝面露微笑,他这一肚子的郁气还没出,正等着人撞上来。
李安好起身深蹲右膝贴地,沐老郡王意指她惑君,她得跪着。
既已站起,老郡王自是不吐不快:“宁诚伯李骏何德何能,竟叫皇上将监查牡江延河堤坝之事交予他?牡江延河堤坝事关崇州一府,岂能儿戏?”
“原来沐老郡王也知道牡江延河堤坝事关重大,”皇帝嗤鼻一笑,抬手示意皇后起来:“那朕现在告诉你为何要派宁诚伯前往?”攥着白玉杯,冷哼一声,寒冽的目光扫过在座宗亲,“宁诚伯不畏权势这一点,就足矣。”
沐老郡王酒醒了,皇上这话是指……浑浊的老眼看向坐于上首的几个王爷,顿时胆颤。
哧溜,琰老亲王喝了一杯酒:“李骏那小子之前敢为母,与勇毅侯府、承恩侯府以及钟家闹翻,确实难得。”
坐在沐老郡王下手的老王妃顾不得体面了,一把将其拽坐下,陪着笑脸朝着主位说道:“他就一毛病,吃多了酒便会胡言乱语,还请皇上、皇后娘娘勿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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