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如此,是他之幸。他昨夜没合眼,就在想恪王之后的行事。结合种种,唯杀了他,胜算最大。
“叫皇后担心了。”
李安好勉力扯起唇角做微笑,双手紧抓皇帝的手,凝视着他,泪渐渐填满眼眶,其中尽是心疼。
站在恪王后的徐雅雯望着杵在殿中央的那对夫妻,亦伸手握住恪王的臂膀,不成想都到了这般境地,皇帝竟还对懿贵太妃存在情。情之一字,最是能乱人心智。
见皇后眼泪珠子快滚出眼眶了,皇帝抬手帮她拭去,后抬腿越过:“朕前朝还有事。”
“皇上,”李安好追出两步:“皇上,”看着他透着孤寂的背影,眼泪终是淌下,紧抿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臣告退。”
皇帝走了,恪王也未做停留,恪王妃自是随夫离开。李安好沉浸在伤情里,直至看不到他们人影了,轻眨眼睛瞬间恢复如常。
“娘娘,”候在一旁的九娘递上干净的帕子。
接过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李安好敛下眼睫。纵然懿贵太妃作孽颇多,但其是皇帝生母属无法改变的事实。天家秘辛多不可对人言,外头看的都是表面。懿贵太妃大病,若皇帝太过冷淡,实为不妥。
至于为何要在恪王夫妇面前演刚那出,其实道理很简单。情是软肋,可蒙人心智。皇帝要逼恪王反,恪王势弱总不会硬着来。
设身处地地想,若她是恪王,只剩造反一条路,会如何制胜?皇帝盛年初启,朝政清明,施政仁和,深得民心。但唯一点不足,膝下子嗣单薄。
因生母懿贵太妃病逝,皇帝悲伤至极猝死……两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择其一拱上帝位,皇帝胞兄携皇帝托孤旨意摄政。
李安好又思,恪王会如何让皇帝“自然”垂死,写下托孤旨意?生母失去,兄弟独处抒恋.母之情,相拥痛哭……有点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主子,”小雀儿飞奔进后殿:“今日早朝,奉安国公当朝说明在靖文十一年,太后就被其父自族谱中除名。慈宁宫得了消息,太后下懿旨召奉安国公进宫。”
“什么?”李安好惊讶了,她就说早朝怎么没闹起来,原是还有这出。
惊讶之后细想,靖文十一年,先帝皇六子从后云潭假山上摔了下来,当时就没了命。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小雀儿接着说:“慈宁宫的首领太监鲁宁去了内务府,太后动了大怒,将殿里的花瓶碗盏全部砸了。”
李安好调头看了眼寝殿,回过头来道:“咱们去慈宁宫。”
懿旨到奉安国公府,奉安国公陈弦似早料到会有这出,什么话也没说跟着传旨的宫人走了。
待嫁的陈元若目送着父亲,满心担忧。太后身份摆在那里,她是真怕父亲这趟回不来,待看不见人影了,匆匆回自己的若云坞,叫来檀儿:“你去外院找小影子,让他跑一趟镇国公府。”
“姑娘别急,奴婢知道这会小影子在哪。”
太后懿旨一宣,全京城都在猜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使得奉安老国公将深受靖文皇帝敬重的皇后除族?一时间病重的懿贵太妃就往后排了,除了承恩侯府还惦记着,没几家在意。
荣亲王府前院紫英堂,坐在书案后的荣亲王,短短时日鬓边生了灰发,一双虎目没了过去的锐气,令其看上起平和了不少。
幕僚盛凡知道这难以抉择,可食君之禄忠君事,有些话虽犯上但他还是想说:“既然王爷无胜算,那凡某只问两事。一、王爷可行过大逆不可恕之事?”
荣亲王麻木地摇首,无力地说道:“没有,皇兄是父皇一手教出来的,他登基时兵权在握,吾等怎敢犯?”他唯一错估的就是皇七子——凌庸墨。凌庸墨深谙制衡之术,事到如今,他懂了。
荣亲王府、贤亲王府、恪王府等等,既是圣人眼中刺,也是其手中棋子。“为君之道,帝王之术”,他以为自己参悟透了,实则连边都没摸着。
“现在这位,本王对他虽有贬薄,但要不了本王的命。”
盛凡再问:“王爷甘愿俯首称臣否?”
怎么会甘愿?荣亲王红了眼,但他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两个小孙儿还未满周岁,艰难地咽下堵在喉里的那口气,蓦然笑之,泪花闪烁,嘴张开又合上。
皇帝已断了他双臂,要想保全荣亲王府,他就得狠下心自废多年积攒,笑着笑着眼泪淌下。
“只要不造反,单凭本王是先帝胞弟,皇帝就得容着荣亲王府。”
盛凡松了一口气,跪地叩拜:“凡多谢王爷赏识和多年看顾,既王爷已放下过往,凡也当别去。”
荣亲王龇牙苦笑,抬手抹泪,可泪不止。起身离座,绕过书案亲自上前扶起盛凡。
“本王也要多谢先生这些日子的辛劳,若无你的分析推衍,也许本王仍执迷不悟。”王妃脱簪去饰,入了西苑佛堂,说是为他祈福。他不痴,知道茳苑在等大罪临头那日。
“王爷过誉了,凡既为您的幕僚,自不能明晓前是死路,还怂恿您勇往直前,”说到此盛凡语调一变,极为郑重道:“您还是尽快解散去蓄于缅川的九千私兵,暗卫在少,倒是可以留着。缅川的银矿也速速封死,不要再私采了。”
私兵过十千,就沾着“逆”,荣亲王也听劝,这些年私兵一直都在九千数。此事就算哪天被翻出来,以他的身份,至多就是降爵罚俸,伤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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