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幽脚下不停,径直入了破庙,走向城隍爷。
被拴着的徐博义瞪直双目,两眼珠子暴凸,脖粗面红上下牙紧咬,正在试图冲破被封的哑门穴。一道暗影投下,他顿时不动,隔了三息扭仰首上望,见是唐逸幽,不禁泪笑。
虽无声,但唐逸幽能读懂他此刻的心思:“让你失望了,我活着回来了,”俯身解开他的哑门穴和铁镣,将人拉出。
看过站立在破庙中央的唐逸尘兄弟和长须男,撇过脸一顿,又忽地回头,眼神定在长须男挎着的那把弓上。徐博义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可那弓上的纹路刻印等等,无不是在张狂地宣告着它的盛名。
雁钺弓!
慢慢抬目看向弓的主人,长须黑痣,这是做了伪装。徐博义按着浮现于脑中的面容比对着五官。眼睛没有陈弦的大,还有一只眼皮往下拉,那应该是粘了什么黏性的东西,鼻子倒是像……
“不用盯着我看,”陈弦开口道:“很久不见了,徐博义。”
是他,虽徐博义心中已有猜测,但确定了还是极为震惊:“奉安国公,陈弦?”
“是我,”陈弦上下打量着徐博义,不屑一笑:“皇上在京里等你回去自辩。”
皇上?陈弦来此是受皇命,徐博义看着一丈外的人,无尽的悲戚上涌,苦笑不已:“唐逸幽,你说得对,他斗不过皇帝。”费尽半生,那家才将奉安国公府、镇国公府拉下,不料一回首,两国公府竟再得重用。
“皇帝……哈哈……圣心难测啊!”
见徐博义这般,陈弦心一突,疾步冲去一把掐住其欲上抬的下颚,用力一拉卸了:“想死没那么容易。”
求死不能,徐博义瞠目狠瞪陈弦,突然大力挣扎。唐逸幽抬手下落,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因为懿贵太妃薨逝,皇帝这夜虽几次情动难耐,但还是忍住没乱来,只抱着皇后说着话,聊些幼时的事。
“那个要去乾正殿寻朕聊聊的小矮墩子,原是长在宁诚伯老夫人膝下,我说他怎么和你这么亲?”
“彦哥儿和宏哥儿都是长在宁余堂,母亲虽然在有些事上常犯糊涂,但于孩子跟前却从不敢胡说。她也清楚自己差在哪,所以当初祖母提出要将哥儿养在身边时,也是极愿意。”
热热的气息打在颈间,皇帝情不自禁亲吻妻子的额,用鼻尖蹭她飘香的发:“宁诚伯夫人因姨娘得宠,自幼不受嫡母教,她倒是还有些自知,晓得教养不了后嗣。”
“臣妾也常在宁余堂,一来二去,与两个年幼的弟弟就越发亲厚。彦哥儿满了三岁,便跟着祖母学给我准备生辰礼了。虽然每次都是金果子,但这份心意,臣妾是记着了。宏哥亦是一样,母亲对此倒也没说过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敢。”
燕氏舒安尽心谋划,求的就是身死后女儿不受制于继室。皇帝拥紧怀中人,朱氏若是能为他谋划过一丝一毫的好,他也不至于对其冷情至斯。
“你知道岳母差点嫁予贤亲王为继妃的事吗?”
这个她没听说过,李安好也不稀奇:“臣妾娘亲很好,只胎来带寒,身子弱。外祖从未想过将她高嫁。”
虽然她父除了长相,其余皆平庸,配不上母亲,但胜在听话又极重尊卑,计较起来,于母亲也算是好归属。
“贤亲王娶的不是你母亲,而是吏部尚书燕唯的势,以及你三个舅舅的能耐。”
李安好抬首亲吻了下皇上下巴:“臣妾知道,但即便母亲身子康健,外祖也是不会将之配予贤亲王为继室,您可知为什么?”
皇帝挑眉:“因为燕唯是纯臣。”
“这是关键,但还有旁的,”李安好莞尔,两眼弯弯:“您知道臣妾父亲除了皇上,最怕的是谁吗?”
瞧她那促狭样儿,皇帝有什猜不出,也跟着乐了:“不是宁诚伯老夫人,是燕茂霖。”
李安好点头:“对,臣妾外祖还在时,父亲怕外祖;外祖逝去后,他怕臣妾三个舅舅,”说着又憋不住笑,不过并不心疼她父,“臣妾外祖护短,贤亲王势强,他们就不会成一家。”
“不止外祖护短吧,”皇帝低头咬她挺翘有肉的鼻尖:“舅舅们也护短,你是没看到去年大舅从外赶回京,进宫面圣时的那张脸,”不禁打趣,“拉得比马脸都长,吓得我连声唤大舅。”
闻之,李安好不禁拱在他颈窝,闷声大笑。
“还笑,”皇帝自己也觉可乐。
丑时到,夫妻二人起身洗漱,熬了一夜,面色都有点黄。用了早膳,皇上坐到镜奁前,宝樱又为他上了点颜粉,让其脸面瞧着更为暗淡蜡黄。
李安好细品,觉得可以了,她才扶着皇上出了后殿。
今日各宫妃嫔都着品阶大妆,听到太监唱报,立时收敛神色面露哀伤屈膝行大礼:“妾等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千岁。”
“都平身吧,”皇帝声音干哑,有气无力,拨开皇后搀扶的手,双目无神地越过站起的众妃嫔。
“皇上,”李安好凝眉,还想上去搀扶,只皇上恍若未闻,眼里泛起莹莹泪光。之前在寝殿,双目进了珍珠粉流了泪,这会眼眶还红红的,又被泪洗,尤显凄婉,其中的担忧都溢了出来。
跟着皇上、皇后出了坤宁宫,众妃嫔是大气都不敢放肆喘,气氛沉闷,更是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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