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公送书去坤宁宫了,”李安好低头轻笑,宠溺地抚弄着他披散着的发。
三舅母私下里跟她说过,男子耍闹起来与稚童无异。除了顺着宠着,没别的法子对付。
确实如此。
“那就让天乙进来伺候。”
“天乙?”李安好大概能猜出是谁,只皇上好像不一样了。
皇帝不在意地说道:“就是方廉。”
“方公公,”李安好描绘着皇上的眉眼,她不解的是皇上的态度,过往他可从没在她面前直唤龙卫名。
守在寝殿外的天乙听到传唤,进殿默默地朝龙床上的两位主行了个礼,后去到桌边打开食盒,依规矩查检。
“朕的眉很浓密,”皇上举起手来去描皇后的长眉。眉长过眼近一指头,这是有福之相。
李安好轻捋着皇上眉尾的几根长毛,打趣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给我们母子教学?”
“从今天起,”皇上头往里靠了靠,耳朵贴上妻子的腹,隔着衣裳也听不着什么:“元元,朕昨夜打盹做了个噩梦。”
在盛汤的天乙嘴角抽了抽,朱氏女还真是给了皇上不少灵思妙想。
来了,李安好顺着话问道:“您梦到什么了?”
“在梦里,朕天天坐在龙椅上,不是面对着个个脑满肠肥的大臣,就是批着一本又一本的折子。日日如此没有喘息的时候,很快被累弯了腰,头发还没花白就死了。”
这个故事透着浓浓的悲伤,只情节陈述过于简单,李安好不太能融入其中:“噩梦都是反着来,皇上龙体一向康健,又有臣妾在旁看着,定能圆圆满满,”手指滑过剑眉眉尾,“不要多思。”
皇帝粲然笑之,抓住她的手道:“那你可要看紧点,朕不太听话。”
还是皇后娘娘会说话,天乙将两碗鱼汤放到托盘上,侧首见皇上面上的笑还没散,立马端起托盘,将鱼汤送过去。
李安好捏了捏皇上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起来喝鱼汤,一会就冷了。”
反手拽了只软枕过来,皇上爬坐起倚在软枕上:“我要你喂。”
“好,臣妾喂您,”李安好接过天乙奉上的鱼汤,先舀了一勺放到唇边试了试温,确定不烫才送到皇上嘴边。
皇上张嘴喝汤,给不懂风情还像根石柱子杵着的天乙使了个眼色。天乙立马将托盘置于柜上,悄没声地退出寝殿。
“好喝。”
“那就多喝点,”李安好抽了帕子,给皇上擦拭嘴角。
一口一口地喝着鱼汤,皇帝凝望着皇后,大婚八个月,足够他看清自己的妻子。
虽然当初是他仗势强娶,但若有一天他真的倒下了,依元元的性子,其一定会尽为妻之责尽心尽力地服侍他。不为旁的,只因她是他的妻子。
李安好见皇上冲她笑,不禁也跟着笑了,喂完一碗鱼汤:“还要喝吗?”
“不用了,”皇帝挪腿下床,端了剩下的那碗:“我来喂你。”
这是在闹哪出?李安好也不拒绝,脱了绣鞋,上了龙床倚靠着软枕,由着他来喂,自己则拿着帕子兜着下巴。小儿过家家,都没这么幼稚。
“昭修容痴傻了,过两天朕会封她为昭贵妃。”
汤喂了一半,皇上舀了一颗鹌鹑蛋放进自己嘴里:“日后栖霞宫,你就别管了。”
李安好点首:“好,”擦了擦嘴角,趁机接过剩下的半碗汤自己喝,“昨儿白日里昭修容在臣妾宫里闹了一回,宫里已经有传言说她积郁成疾疯了。”
“今年大选也会取消,”皇上见皇后含着一口汤愣住,弯唇笑之:“朕还想多活几年。”
女人多,是非就多。以前是没的选择,现在不一样了,既如此,他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听这话,李安好还以为是因近来后宫出的事比较多,叫皇上生了厌烦,咽下嘴里的鱼汤:“懿贵母妃才去世,确实不宜大选。”
他喜欢皇后的大方,是什么就是什么,无需装相,手覆上她的小腹:“还有你怀着孕,朕也不想有什差池。”史上,又不是没有被妾妃害苦了的中宫。
“只大选取消,太后势必要择一些官家闺秀入宫,”李安好可没忘记帝后大婚纳四妃的事:“皇上还得注意着些。”
皇帝轻嗤一声:“放心吧,她快自顾不暇了。”
之前他以为与太后勾连的很可能是贤亲王、荣亲王,所以留着她应付宗室。现却是不用了,太后也该知道她的这份尊荣是谁给的。
感受着皇上周身散出的寒冽,李安好敛下眼睫继续喝汤。皇上的转变与昭修容脱不了干系,会是懿贵太妃藏着的秘密吗?
当初废妃苏氏所行恶事暴.露,她带人搜查翠微宫时,太后与懿贵太妃都反应激烈。这两人心里肯定有鬼,而昭修容又是最亲近懿贵太妃的人。
喝尽最后一口汤,李安好收敛心思,不再多想,她只要晓得皇上不准备再忍太后就够了。
“臣妾还有一事要禀。”
“你说,”皇上拿走皇后手里的空碗,放回托盘上,自柜子上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拭唇口。
“就在之前臣妾来乾正殿的路上,郝昭媛与冯嫔于摘月楼起了争执……冯嫔不认,直说郝昭媛是误解了她的意。但郝昭媛却明言冯嫔不安好心,最后还说自己心生魔障,欲自请离宫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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