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了个没趣,薛氏在心里头暗骂两人气量小,可再是不爽明面上也不敢露分毫:“看来是我扰了两位夫人,”说着话便作样转身,“我这就走开。”
燕景氏回首看向亲家老夫人:“我刚品了,这雨前龙井应是今年新进的。”
“闻着都神清气爽,”老夫人在庆幸今日命妇们是被聚在香菱殿,没去坤宁宫打扰。这吵吵闹闹的,别说怀着身子的皇后受不得,就她都觉头壳疼。
没人叫住她,几十双眼睛看着呢,薛氏丑得想找地洞钻。
临近午时,冯大海来了香菱殿,请命妇们移步羲和殿入席。而这时,两辆金丝楠木马车缓缓至西宫门外停下。
一老嬷嬷自头一辆马车下来,拿了绣凳摆在车门口。奉安国公府夫人林氏踩着绣凳下了马车,双目凝望着半路跟上就一直缀在后的那辆马车,心知里头坐的是谁。
纤纤玉指伸出置于婆子手腕上,着金丝绣鞋的玉足踩着马夫的背轻巧巧地落地。瞥见一抹深紫,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后慢慢抬起。多年不见,妇人清冷依旧,女子微抿着红唇移步上前,深屈膝:“母亲。”
林氏嗤鼻冷笑,撇过脸:“不敢当。”
年岁小时,她还仅是与那毒妇长得有六分相似。不想嫁去北地十余载,寒风黄土不但没削去她的倨傲,竟还养成了骄奢,现神也像足了她亲娘。
“母亲,”陈元音含泪哽声道:“难道我远嫁北地边陲穷乡还不够吗?”她自认对得起外祖和奉安国公府了,见林氏不言,抬手抹去泪,“既不想见我,父亲又何必接我归京?”
“呵,”林氏心情蓦然晴好,转身向宫门:“你父亲可没那本事接你回来,”抬步走向不远处的轿子,时候也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陈元音双目微不可查地一缩,后立马跟上。不是舅父接她归来,那会是谁?敛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在走至轿旁时脚下突然一顿,忽的抬首看向宫门。
是皇帝。
林氏入了轿子,也不管驻足的陈元音。都到了这了,她想不进也不行。
放下轿帘,长出一口气,林氏眼中闪动着泪光,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太后见着陈元音时的神态。母女两多像啊,总以为这世间的好都该她们的。
因为私欲,太后害了奉安国公府害得她痛苦一生,她却不能报仇。好恨,真的恨之入骨。怀一耀时,她都准备好堕胎药了,可弦郎跪着苦求。她不敢生,生了……生了万一天塌了,都得死。
偏头痛就是那时落下的。
轿子进了宫门,穿过长长的宫道直入内廷。
羲和殿,宗室、大臣们都已入席了,后宫妃嫔只余五人。
淑妃一脸疲态,厚厚的妆容都掩不住眼下的青色,侧首看向武静侯府的坐席,恰巧撞上韩逾那死鱼眼,扯了下嘴角撇过脸。他们应该已听说皇上将两个皇子给她养的事了,但愿父亲没欢喜得昏了头。
就那两病歪歪的皇子,五六岁了还离不得乳母,能有什么大出息?
经了两天,她是认命了。皇上让她养,那她就好好养,不求多能耐只望能全须全尾地长大。
日后若是在外云游把银子挥霍光了,她也有两处索要银子的地儿,不至于向侯府伸手。
韩逾不知道淑妃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他会依言为璐女谋个去处,免其老死庵堂。
仪仗停在羲和殿外,皇帝才下御辇,抬眼就见两顶小轿出现在道口,勾唇笑之,来得还真是时候。
鲁宁扶着太后上前落于皇上半步,李安好动作慢了一些。
两顶小轿在靠近,皇帝回头递出手向妻子,目光温柔似水:“小心点。”
将手放入他的掌中,李安好望向停在不远处的轿子。
皇帝帮她正了正九凤钗,今日这场面本应戴凤冠。只凤冠没一顶是轻的,寿宴要坐两个时辰,他实在担心,便免去了凤冠以九凤钗代之。
识出走在前的妇人,太后面上有些不好,她与林氏是两看相厌,大哥会做得那么绝,林氏肯定没少吹风从中作梗。
看清来人,李安好瞪了一眼皇帝。
太后瞥向还在给皇后理凤钗的皇帝,不禁冷哼一声复又望向前方。奉安国公夫人真是好大的脸面,一国之母寿宴都敢拖到这时才至,还……蛾眉螓首,眉眼带愁思,她……双目慢慢大睁……
随着靠近,垂首走在林氏身后的人渐渐露出了全貌,太后面露惊色,半张着嘴,她……她怎么回京了?一别十余年,自己生的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能一眼认出。
不知何时,皇帝不再给皇后理凤钗了,回过身凝视着陈元音,稍侧首向左低语道:“你该狠狠心杀了她的。”
闻言,太后猛然扭头看向皇帝,不敢置信道:“是你?”
皇帝弯唇笑之:“是朕什么?”
“臣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氏跪地叩首。这个场面,陈元音幻想过无数次,可真到面对时,她竟有些无措,见林氏俯身准备磕头,略显慌张地跟着跪下。
“奉安国公夫人不必多礼,”皇帝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落于陈元音身上:“这位便是你那嫡长女?”
林氏有意看向太后,其面上惊色还未尽数收敛,她敛目回道:“臣妇不敢当。”
“大嫂在说什么呢?”太后牵强地笑着,走上前伸手欲要去握林氏置于腰间的手,不想林氏却侧首避过,向皇后屈膝行礼,“臣妇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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