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乔安听见身后秦王暴戾的怒吼,听见许先生冷静地下令,听见亲卫们甲胄相撞的声音。
她跑出焚烧殆尽的营帐,迎面是草原清新湿润的空气,黑沉沉的夜色下,是遍布燃烧的火光,以及火光中四处叫嚷厮杀的身影。
这是战场,这是人间地狱。
四面八方都是人,后面秦王众人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乔安心如擂鼓,提着裙摆咬着牙就要朝一个方向闷头跑,却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到处都是混杂的人马,到处都是喧嚣,但是偏偏这一刻,那马蹄声合着她心脏跳动的节奏,似是踏在她心口上。
她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扭过头,看见一道轻骑自火光中冲出,金色的甲胄像是披着烈火直直朝她而来。
乔安呆呆看着他,甚至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就已经不自觉地伸出手。
朦胧的夜色下,像是用金线和宝石雕琢成的美丽姑娘,伸开双手,仿佛自我献祭般的期待和邀请,那双明亮剔透的眼睛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那么专注,那么喜悦,仿佛他就是她唯一的英雄、她的天、她的一切。
皇帝漆黑的眼底像是有什么晕染开,他俯下身伸出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在秦王亲卫要抓住她的前一刻,猛地把她抱到马上。
秦王冲出营帐,正看见这一幕。
她长长的华丽的裙摆在夜风中舒展,仿佛凤凰迤逦的尾翼,她像是一片高不可攀的彩云被从天上拽下来,于是软成了水,乖巧地靠在男人怀里,灿烂美好的笑容几乎点亮整个夜空。
秦王的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拧紧,撕心裂肺的酸痛,让他甚至佝偻一下身体。
凭什么?凭什么?
偏偏只有他,凭什么偏偏就只有那个人?!
许先生惊呼着扶住他,担忧:“殿下……”
“……别管本王。”
他缓缓站直,眼神狰狞到骇人:“追!给本王追——”
…………
乔安一瞬间就被拉到男人怀里。
他身上没有宫里时常熏的龙涎香气,反而是浓浓的血腥气,隐约夹杂着一点松草皂角的味道。
这味道并没有多好闻,也不是她熟悉的,但是她却一点没有陌生感,反而觉得他的气味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倏然就放松下来。
乔安抱着他的腰,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甲,冰冷的甲胄都被他的体温烘得温热,满是他的气息,她的脸贴上去,着迷般的蹭了一下,简直像吸猫吸入了迷一样。
她的动作小小的慢吞吞的,活像一只刚出窝的小幼猫,蹭得人痒痒。
皇帝低下头,她扬着小脑袋看他,笑得特别甜,眼睛亮晶晶的,孩子般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依赖。
皇帝定定凝视着她,像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戴着软甲套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乔安立刻贴过去,像是撒娇的小动物一样蹭着他的手。
皇帝的心都软成了水,心口软绵绵的,又像是有火在烧,烧得他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他咬下手套随手扔下,赤着手直接去抚摸她的脸,熟悉的柔软的触感让他几乎抑制不住叹息,他爱不释手地抚了又抚,仔仔细细打量她,眉头猛地皱起,嗓音沙哑:“瘦了。”
“就一点点。”
乔安任由他摸,比划了指甲盖大小,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腰,宛若一只大型八爪鱼,软软说:“你也瘦了,你比我瘦得还严重。”
腰都细了一圈。
呜呜她家狗比男朋友太辛苦了——
皇帝听见她这撒娇似的声音,只觉得心口有什么压抑的东西一下子冲出来,瞬间烧成燎原的烈火,烧得他头晕目眩。
他的手移向她后背,指尖抓紧她身上细腻的布料,把她紧紧勒在自己怀里,恨不得把她勒进自己血肉里。
他勒马转身,三方人马已经杀成一团。
突厥人本就不擅深夜作战,被猝不及防地进攻,天黑又看不清究竟来袭了多少人马,恐惧之下战斗力大损,如今节节败退,俨然成溃败之势;而秦王的兵马虽然精锐,却不及他带来的多,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大局已定,也不需要他镇场了。
皇帝身后的亲卫们弯弓而射,追来的秦王亲卫们纷纷中箭倒地,皇帝冷漠的目光环视一圈,对亲卫说:“传朕的话,剩下的交给几位将军,大军听从他们号令,战马武器一律清点,突厥不留俘虏,杀无赦。”
“是。”
皇帝吩咐完,直接带着乔安纵马离开。
乔安从他怀里探出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战场,诧异:“嗳?怎么就咱们自己走了?你有事要办吗?”
皇帝对她温柔一笑:“是啊,很重要的事要办。”
乔安挠了挠头,虽然搞不太明白,但是她很有咸鱼自觉地没有多管,又老老实实窝回皇帝怀里,习以为常跟他碎碎念:“艾玛我的天,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多波澜壮阔。”
皇帝很捧场:“有多波澜壮阔?”
“又是洪水又是瘟疫,我两辈子头一次这么大阵仗。”
乔安可有人能跟上节奏唠嗑了,小嘴嘚啵嘚啵:“他们那块医学素养不行,只勉强会个隔离,我就手把手教,告诉他们要消毒要杀菌,不仅要捂嘴和鼻子,耳朵眼睛也可能感染,还有那个药方,我一个个闻着尝着配出来,那药真是苦得千奇百怪,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药巴拉巴拉……”皇帝抱着她,耐心地听着她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絮叨,时不时地点点头,提出问题,听得认真又捧场,给乔安唠得越来越激动,完全没注意她们离人群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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