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谢迟这个人是有些独断专行,但并不是那种自视极高的傲慢,而是建立在有实力的基础上,且也不是全然听不进去劝告。
对于将士而言,能够打赢胜仗就足够了,更何况他还大方得很。
有这些好处在,哪怕是说话刻薄些,要求严苛些,也都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两三年下来,军中的将士对谢迟皆是心悦诚服。
只要将分内的事情办好,他们到了谢迟面前也不怎么犯怵,胆子大的偶尔还会同他开几句玩笑。
如今谢迟破天荒地将事情都交给他们来办,甚至还准备留在凉城歇息半月,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众人当面倒是没敢多问,但私下里凑在一处,确实忍不住又讨论起来。
“要我说,将军的不对劲就是从在茶肆见着那漂亮姑娘开始的。”有人挑起了话头,“说不准这次留下,就是为了那姑娘。”
今日茶肆之事众人看在眼中,虽谁都没敢多嘴,但心中也一致认为的确诡异。
毕竟这么些年下来,将军身边可是从来没出现过女人,仿佛压根没那什么需求似的,整个人冷冷淡淡的,若不是早知道他当年在京中之时曾有过夫人,怕是那断袖的流言还会传得更广些。
有人认同这一说法,也有人反驳。
庆生在谢迟身边当了整整两年亲兵,对自家将军可谓是钦佩不已,恨不得奉若神明,当即反驳道:“将军这样的人,岂会为那些儿女情长费神?这两年来,试图给将军送美人的、爱慕他的姑娘都不少,但他可是连个眼神都不给的。”
在他看来,自家将军就像那寺庙中供着的佛像,高高在上,凡人压根不配够得着。
众人争论了一番,最后干脆决定打个赌,看看究竟哪边是对的。
庆生自然是坚持认为,将军留下来是有什么暂时不便告知的事情,毫不犹豫地压上了赌注。然而等到第二日见着自家将军之时,他直接傻眼了。
虽然很想说服自己,将军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所以才会沐浴更衣,换了身新衣裳……但庆生跟在谢迟身边这么久,又岂会不知道他压根是个不怎么在乎外貌的人?
像现在这样专程收拾一番,说不是去见心上人的,他自己都不大信。
“将军……”庆生艰难地问道,“您这是要出门?”
谢迟瞥了他一眼,疑惑道:“怎么,是审讯不顺利吗?”
庆生连忙否认:“不是。”
“那你们看着办就是。”谢迟一反先前的态度,漫不经心道,“磨炼了你们这么些年,又不是吃干饭的,也都该能撑起来了,不必事事来问我的意见。若是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再来。”
说完,他便拂袖离开,出了郡守府。
凉城地处紧要,年前夺回凉城后,谢迟曾在此留过月余,亲自督促着归置百姓,恢复秩序,所以对城中各处的布置也很清楚。
他知道城中的客栈都在何处,一早出了门,挨个转了过去。
虽然已是盛夏,边关早晚还是凉的,商贩们都已经将摊子摆开来做生意,谢迟不疾不徐地走着,挨个看了过去。
谢迟昨夜并没歇好,如今也并不觉着困倦。
昨日之事于他而言算是意外之喜,原以为要收拾完北境回京之后才能见到的人,竟然就这么撞到了面前,实在是巧得很。
昨夜他反复回想着与傅瑶重逢时的情形,那时他有意克制,并未留太久,但却将傅瑶的言谈举止牢牢地记在了心中,拿来与记忆中的模样作比较。
的确是变了不少,可他却并不会因此觉着陌生。
谢迟不自觉地勾了勾唇,等到转过街角,见着那熟悉的身影之后,眼中的笑意愈浓。
傅瑶屈膝半蹲在那摊位前,打量着竹筐中那红艳艳的果子。
兴许是看出她并不认得这是什么,摊主立时热切地讲了起来,说这是凉城一带的特产,叫做红玉果,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不少这果子的好处,夸得天花乱坠。
傅瑶托腮含笑听着,只觉着眼前这已经不是果子,而是什么能治病的良药了。
“姑娘,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先尝一个。”摊主拿了个果子擦干净,递了过去。
傅瑶也没挑剔,接过来咬了口,偏过头去同银翘笑道:“好甜。”
摊主连忙趁势道:“我就说吧,这果子可是很好的。”
“那就要一些吧。”傅瑶站起身来,“这果子怎么卖?”
摊主犹豫了一瞬,报了个价钱,又陪笑道:“这果子采摘不易,我还是特地给姑娘你减了些呢。”
谢迟已经到跟前,听了个差不离,正准备提醒,却见傅瑶露出个狡黠的笑来:“是这样吗?可我怎么觉着,您是看我这个外来客不懂行,准备宰上一笔呢?”
谢迟停住脚步,摇头笑了声。
他还当傅瑶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闺秀,却忘了她这些年在外,生意做得很好,各种各样的路数也见过不少,并不是从前那个好骗的小姑娘了。
傅瑶笑起来的时候,模样与从前一般无二,眉眼弯弯的,恍若春风拂面,让人见着心情都能好上些许。
她戳穿了摊主,但却并没什么恶言,问明白了真正的价钱之后,也仍旧买了些果子。
一转身见着谢迟,傅瑶不由得愣了下,神情有一瞬的空白,眨了眨眼,方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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