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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亮年纪并不大,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两步路就要喘气,一路上全靠女儿叶姗才堪堪跟上了队伍,但快到魏郡时候,叶亮便再也跟不上了。
    叶姗自然是不愿意抛下父亲的,她便来请求薄秋能不能分给她一辆手推车,她是想推着叶亮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请求,薄秋并不觉得过分,她心疼叶姗还是个小姑娘,于是和庄禧商量之后,腾出了一只毛驴,让叶亮能骑着毛驴跟着走。
    但这样的行为看在旁人眼里,便觉得薄秋心软好欺负了,第二天便有人找到了薄秋面前来,说也要牲畜代步,并指着叶亮骑着的毛驴振振有词。
    “不过一只驴子,娘子能让那年轻人骑驴子,我这老家伙当然也能骑。”来的人的确年长,但也并没有老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古话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尊老是理所应当的,娘子给我驴子便能做出表率了。”
    这人说话时候没有避着旁人,他便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来说的。
    但不等薄秋说什么,旁边的于氏便一口唾沫给呸了过去,道:“那是我们县的教书先生,我们爱护我们县的老乡,别说给驴子骑了,今天就算给他杀了驴子吃,你又能怎样?”
    那人被唾沫喷了一脸,坦率地用手抹了——权当是洗了脸的,满不在乎道:“我当然不怎么样,我们跟着你们走,这一路上为你们保驾护航,现在连一只驴子也不给骑,你们晚上还敢睡觉?不怕我们晚上就动手杀了你们抢钱呢?”
    这话话音都还没落,原本在后面骑着马掠阵的庄禧拎着一把长刀挥了过来,刀锋直逼了这人脖颈,道:“我现在便可以杀了你,杀鸡儆猴。”
    那人愣了一愣,顿时闭了嘴——他也是知道这群人以庄禧为主的。
    庄禧没好气地用手中长刀拍了拍这人的脸颊,道:“我偏袒我们县的同乡,你们若是看不过就滚,我原也没打算带着你们走,你们自己跟过来还要说三道四,要脸不要?”
    “我、我们好歹也都是从冀州出来的。”那人笑得有些难看了。
    薄秋前后看了看,这一番吵闹已经让同县那一百多号男女老少都已经聚集过来了,她认真想了想这说话人的来历,乃是常山郡的人,常山郡比她们赵郡乱得还要早一些,他们逃出来也更早,不知当初一起出逃者有多少,总之在碰上他们的时候,便只剩下数十人,且没有妇孺老幼了。
    庄禧烦躁地用长刀挥开了那人,让他离薄秋远了一些,然后才道:“冀州大得很,底下十三个郡,大可不必来攀这关系。你觉得不公平就滚,谁也不会供着你,也不会给你什么公平。我善待我带出来的同乡父老,你眼红也没用!”
    这人还想说什么,但被他的同乡给拉住,最后讪讪地闭了嘴。
    庄禧环视了一圈因为这吵闹停下来的人群,道:“我自私自利,我就只会善待我的同乡父老,我的兄弟,我的妻子,你们若是觉得我偏心不够博爱,就自己走自己的路去!带着你们,不过因为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活着的家乡被摧毁了的人,除此之外,我们没有更多共同之处了!”
    这话一出,说得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庄禧犹还觉得不够,又道:“你们若是起了坏心思,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面,我向来都是不讲情面的!”
    然而庄禧的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当天晚上,就有人想要对庄禧动手——他们早就眼红庄禧这行人武装充足米粮丰沛了,并且他们观察了这么多天下来,只觉得庄禧沉迷儿女之情,只知道围着他妻子薄秋转,白日里说的全是大话。
    但庄禧是早有防备的,他在外面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哥,警惕心不止一点半点,他早就防备着这些跟着自己一路走的流民,晚上那边刚一动手,他便起了身,带着萧涂等人拎着长刀就出去厮杀了。
    外面一阵哭嚎追杀,之后便接着是一片求饶之声。
    薄秋在帐篷里面听着,心中有些怜悯,一边是想要出去劝庄禧手下留情,一边又是心里打鼓,乱世之中,还能用太平盛世时候的那份怜悯心吗?
    她心里琢磨着这些,最后只沉沉一叹,便一直等到庄禧在外面处理得当了重新回到帐篷里面来。
    “往南走恐怕这种事情会更多。”庄禧回来的时候衣袖上是有血迹的,他脱掉了外袍扔到了旁边,又有些嫌弃地重新捡了回来,“先留着别扔了,往冬天走,还得想办法筹些棉服皮子。”
    薄秋没有问外面的情况——既然庄禧回来,那就说明外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她只想了想棉服皮子之类的事情,然后道:“往南走天气或许没有北边那么冷,只是要防着下雨,据说南方潮湿,若是又湿又冷,恐怕更难受了。”
    “的确如此。”庄禧揉了揉眉心,抱着薄秋在简陋的褥子上躺下了,“据说赵郡完全被鲜卑人占了,鲜卑人似乎还要自立为王,总觉得有些……有些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朝廷呢?”薄秋问。
    “龙椅上不还是那个三岁的天子么,现在是太后摄政呢!”庄禧眼睛睁开着看着帐篷顶,“据说去了建邺的那些人准备再立一个天子。”
    “两个天子?”薄秋眉头皱了皱。
    “这些事情我也不懂。”庄禧说道,“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远远地看着这些换位更迭的事情,就好像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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