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他突然坐了起来,目光又瞥了一下苏绾的灵火,他默默地将丝绦重新放回了腰间,身体十分疼痛,烛龙寒气蚀骨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退,可是并不影响他勉强下地走路。
临走时,他先是从柜子里掏出了一颗药服下,然后带走了两株灵火。
这些时日来他跪于虚清院时,苏绾总是会时不时慰问他,他便会求她帮自己说话,帮秦瑶说说话,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做,但不管如何他都理解,苏绾必定不喜欢秦瑶,或许,也不喜欢自己,是他们对不起她。
这些时日亦然——
他把灵火引进了陶木罐,然后盖住,里面装满了苏绾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以及这些时日来收集到的火蕴,这陶木罐是他幽州的灵市买的,黑店交易,这种会吸灵气的玩意,都是要花大价钱找人寻找再找人买的,而让他买这东西的人却是司空墨白。
并非他要用,而是自他立下了仙盟条约以后,他便禁止了灵市里售卖这种会伤害灵族的东西,禁止之前,他便先行一步把现有的全部买回来然后焚烧,但乔穆并没有都烧光,他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偷偷拿出去售卖,而把换来的钱,再换取丹药给秦瑶养身体。
这些隐秘的过程他不知道师兄清不清楚,但是他都做了,没想到,最后还留下一个如今能用上的。
如今月色当空,因着司空墨白的暴风雪,再加上乔穆有意隐藏,自是有本事不被人轻易发现,而夜晚的这个时候,师兄必定守着苏绾在虚清院,不可能离开那太微峰,自然……
自然也不会出现在眠阴谷。
眠阴谷地处偏僻,倚靠南荒,湿寒之气十分的重,司空墨白并没有派人过来驻守,仅是施了层层的术法从三里开外开始层层环绕,闯入者轻则只是被困住,重则可直接命丧当场,咒术皆是靠他身上的真元所施,足以挡住每一个试图入内的人,而这“每一个人”里,却并不包括苏绾。
事实上,这整个天虞山所有有禁制的地方,都仿佛为苏绾留下了罅隙,只要是她,都能自由通行。
他驻足在禁制以外的三步左右的距离,先是拿出了早前晕厥时,苏绾给他盖在身上的大氅包裹在自己身上,上面本身就沾着苏绾的灵气,甚至还有女子的味道,但是他能认出来,这其实是司空墨白的,刚好,二人的气息都在上面了。
他施了个禁术短暂地掩盖了身上的气息和真元,放出灵火,在灵火的环绕之下,秉着呼吸便踏入了禁制。
一路而来十分顺畅,他知道如今眠阴谷里的人所剩无几,孙炎早就被元清子单独转运出去关押了,而秦氏如今除了秦瑶和秦涣,几乎都被司空墨白处决完了,乔穆不在意这些,他只想要把秦瑶带出来。
谷内阴寒湿冷的气息让乔穆有一阵的难受,所幸有早前服下的秘陀花起了效果,让他稳住了身上的隐蔽咒法,熬过了一路潮湿阴暗的地牢,他曾经在很多年前跟师兄来过此处,不难推测秦瑶的关押之地。
“——阿瑶。”乔穆把钥匙掏出来,这钥匙也是当年随师兄关押早年那些被抓过来的仙家世族时所拿到的,后来师兄也没有收回去,想到这里,他手紧了紧,开钥匙的手也顿了顿。
他从未想过要违背师兄什么……他只是……只是太想见见秦瑶了。
这么久了,他等了好久,师兄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他着实等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不止利用了苏绾,还利用了师兄的信任。
“乔穆……”
地牢里传出虚弱的声音,十分微弱,带着点沙哑,是她。
“阿瑶,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乔穆听到她的声音后,顿时就把那股满满的内疚心压下了,他已经过来了,有任何错,他都可以承担,他可以代替秦瑶留在这里,但是他没办法看着秦瑶死在这阴暗的地牢里。
“他竟然放你进来?”秦瑶朝他摇了摇头,在他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自嘲地笑道:“我没事,太微峰可有人等着呢,他哪还有那心情折磨我,只要那些秦氏剩下的人都落网了,一切就能结束了。”
乔穆昏暗中定定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眶,听她又再一次因为司空墨白而发出酸涩的感慨,让他心里顿觉一紧,突然生出了一阵冲动,一把将她揽了过来紧紧地裹住,这是那么多年来,他想了好久的事情。
“乔穆……”秦瑶轻声惊呼道,手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她这一辈子在男女方面素来规矩守礼,最不规矩的事情大概就是以各种方式接近司空墨白了,乔穆与她相识多年,却也从未有过这种亲近,哪怕当年他照顾卧病在床的自己时,都依旧守礼不曾逾钜,秦瑶这一生可以说从未享受过除了父亲以外的男性拥抱。
那么扎实,安稳。
她缓缓地伸手,虚虚地轻碰了下乔穆的腰际,她不懂,这是来自师兄妹之间多年相伴的情怀,还是因为别的,那后背的手又紧了紧,将她十分用力地摁在了胸怀,不知为何,一股酸涩感在这个怀抱里便涌了上来。
她犹记得,师兄也是这般爱把苏绾包裹进怀里的,那会儿在诸怀江里、到去赤水的路上都是如此,仿佛苏绾不会走路似的,上哪儿都爱用抱着的姿势。
原来,是这种感觉……
“乔穆——”
“——别说了,吃下去。”乔穆打断了她的话,伸手突如其来地给她嘴里塞下了药丸,他不敢听她问这个拥抱的意思,也不敢浪费时间再等下去,生怕起了变故,据他所知,这里会定时有人过来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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