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一堆好话,这个名字不是为小太子起的,更像是为她起的。
语中句句真心,甚至连朕这个字都不用了。
江采薇没有搭话,萧绎也不恼,他将孩子教给乳母看护,让宫人端热好的药过来,想亲手喂她喝下。
她却别过脸没喝,语气有些冷漠,“长生殿的折子不多么,陛下怎么总是待在这儿?”
萧绎道:“我可以晚上批,现在想好好照顾你。魏氏从前住的宫殿风水不好,我会让人重新给你建一座宫殿。”
“不用了,臣妾就喜欢启平殿。”她从他怀里将小皇子抱到她床上,“有寄安陪着我就好,我不想见陛下。”
萧绎脸色一僵,“我知道你累了。”
“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你记得好好喝药,你生寄安出了好多血,得好好养身子。”
他絮絮说了很多话,其实是想拖延时间,多看她和孩子一眼。
可江采薇并不待见他,她将帐子给放下,阻断了他的视线。
她是真的不想见他,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他这双腿是怎么伤的。
萧绎出于自尊,也没有主动提起,让季恩年推他出去了。
一月过后,江采薇出了月子,封后大典照常举行。
这是萧绎一年多来,那么迫切自己能够站起来,给她亲手带上凤冠。
可他这双腿,还是一点知觉也没有,他只能坐在轮椅上,陪她加冕为后。
命妇望着凤位上的江皇后,有几个带着怜悯之色,嫁给这样一个双腿不能行走的皇帝,这和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萧绎知道她们心底是怎么想的,当场就将她们拖出去,剥夺了封号。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这往后就更不好了。
可萧绎不在乎。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痛恨这副残躯。
沐身入厕穿衣,都需旁人服侍。
萧绎不想让江采薇看到这样的自己,几乎都不敢与她同睡。
他怕她嫌弃这样无用的自己,双腿动也不能动,就连小解都需要人帮忙。
因为常久不能行走,萧绎的小腿肌肉都有些萎缩了,看到这样的自己,萧绎的心里是慌的。
他让张渺日日给自己腿上扎针、泡药浴,就是希望自己的腿能够被刺激出痛觉。
可这痛觉没刺激出来,他的腿上反倒有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这样一来,腿就更丑了。
他更加自卑,不敢再江采薇面前脱衣,甚至包得严严实实的。
成平二年,小太子都会走路了,萧绎还是没能够站起来。
江采薇不喜欢他去见孩子,萧绎每次都只能在夜里偷偷去看,跟做贼一样。
寄安对他很陌生,萧绎一抱他,他就会哭,弄得萧绎都不敢抱他,只能在床榻旁眼巴巴地看着孩子睡觉。
启平殿的宫人发现这事,将它禀到皇后面前,江采薇对他防得就更严了。
等孩子长到三岁,萧绎给小太子选了太傅,借着教导功课的名义,他才能见到寄安,可寄安对他还是很生疏,总是躲着他,一见他就跑。
萧绎坐在轮椅上,哪能追得上他,只能望着寄安的背影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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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江采薇在上骊苑办了场蹴鞠,邀请京中豪门参加,许多人都来了。
蹴鞠场上不分男女,分了两队竞赛。
江采薇穿着轻薄的红裙,领着一队人蹴鞠,场上的姑娘衣袖飘飘,世家子弟的风采也不遑多让,姿容俊逸,身手敏捷,一群俊男丽女很是吸引人眼球。
要不是好多人都知道为首点牡丹花钿的人是江皇后,就看她细软的腰肢,若是第一次见面,都只会以为她是京城未出嫁的贵女。
萧绎悄然坐在高台上,看郑知许给江采薇传球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单看了一阵,萧绎就落寞地回长生殿。
他挥退宫人,想试着从轮椅上慢慢站起来。
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额头还出了好多汗。
萧绎的视线落在一支手杖上,那是季恩年给他做的,他到现在都还没用过。
他转动轮椅拿到手杖后,先试着将身体所有重量都撑到它上面,再慢慢挪动木杖,脚再试着动一下,看能不能抬起来。
可他憋了好多力气,脚就是跟木头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手杖根本支撑不了他的重量,萧绎重心不稳,霎时就跌倒在地上,连牙齿都磕出血来。
他运气还不好。
木杖直冲冲地往前面冲,砸到博古架上,上面摆放的玉瓶噼里啪啦地摔碎在地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萧绎伸手一看,玉簪被摔断了,连手心也被磨破了。
狼狈得要命。
心里也酸。
他只能庆幸,这一切没让江采薇给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进入最惨。
第五十九章
江采薇还总是记不得他的生辰, 每次都是由宫人提醒,她才知晓似的吩咐宫人随意准备。
久而久之,萧绎便取消了天长节,不再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 日子过得越发简朴。
羌国的人说他是暴君, 天祁的人说他是圣君, 褒贬不一的评价各种都有。
萧绎不在乎外人对他的看法,夙兴夜寐地处理朝政, 从未放弃站起来的念头。
他偷偷在殿里跌倒了好几次, 季恩年站在殿外,每次听到砰地一声,都很想冲进去,将陛下给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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