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薛沁芮是个两袖清风的君子,那此话定是胡言乱语。可要说她是个为了钱财不惜一切代价的小人,倒也不太准确。
无论是谁,只要装进救命英雄躯壳里,都能被陆杭置于心上。再加上陆蓓尘霸道,薛沁芮毫无回旋余地,只得入赘。从此与一根本不符自己胃口之人,守着那一点贫民瞧起来流涎、真正富贵人家不屑的钱财,葬送了自己日后原可有的更广阔的天地。
何况薛陆两家还有那不可道的恩怨呢?薛沁芮一想到此,便心下不屑地笑笑。
再看卫羽轩。卫羽轩生得英气,光看长相都比娇弱的陆杭更夺薛沁芮欢心。他或许还不懂男女之情,但起码对薛沁芮是有亲昵之感的。他如今住进了天下权势第二大、还几乎毫无倒台可能的稷王的王府里,被有着宽容之心的稷王好生呵护着。左右思量,这个便宜不捡,那可才是亏大发了。
“听了薛姑娘的话,我开始觉得谙琳西面那处宅子,很合适做羽轩的嫁妆,”黎翩若招招手,候了许久的管家捧着一个小匣子走上前来,替黎翩若拿出个小册子,翻开,“薛姑娘,你瞧,这城西的宅子虽不大,只是个两百亩的,但供你们二人与拨给你们的六十六名奴仆住是绰绰有余。”
还不大?上百亩的宅子薛沁芮都没踏进去过,两百亩可真是教她差点保持不住这副严肃模样来。还有奴仆,还是六十六个!她这辈子都还未被谁伺候过。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卫羽轩这孩子愈发可爱。
“殿下这般慷慨大方,真叫下官不知如何言谢。”
“做羽轩的妻主,给他个好的后半辈子,我便心满意足了,”黎翩若道,“莫慌,还没讲完呢。”
薛沁芮不禁心花怒放,凑得近些。
“我怕羽轩打理不好,不如先与你说了,”黎翩若取出一旁匣子里的一叠纸来,“这些是给羽轩与你的田庄,都离谙琳不远。我怕羽轩这孩子在谙琳呆不惯,正好有个理由能叫你带他出去逛逛。”
田庄!薛沁芮小时候可喜欢那些人前来检视时的霸气模样了。虽说自己也要向他们低头,可待她们一走,便会与几个伙伴模仿那颐指气使的样子。自己能拥有不止一处田庄,真是做梦都梦不见的,居然还直接蹦到手上来了。
薛沁芮努力拗出个矜持的笑:“殿下费心了。”
“还有,”黎翩若忙着翻册子,倒不似一旁一直察言观色的丫鬟那般注意到了薛沁芮不可抑制的喜色,亦未像那丫鬟一般露出一丝轻蔑,“我准备了黄金两百斤,白银六千两,马匹六十匹,玉器二十件,还有好些小东西,悉数写在册子上了,薛姑娘记得仔细瞧瞧。”
黎翩若越数越多,却令薛沁芮不安了起来。她虽眼馋稷王手里的荣华富贵,却仍知自身困窘,这么多的嫁妆反而会叫她喘不过气来。黎翩若虽未叫她入赘,可若自己不能拿出什么钱财来,竟与入赘无异。
黎翩若抬首见薛沁芮这幅模样,心下略知一二,便道:“薛姑娘聪颖,若羽轩惹了什么事,定知如何用这些替他弥补过去。不光是他,平日里若有急事,薛姑娘也能应付得过来。对了,我知道薛姑娘家境不似皇家,聘礼什么的都免了吧。”
一句话,令原属于卫羽轩一人的嫁妆成了二人共有。
“下官想来想去,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给羽轩公子,”薛沁芮听了黎翩若的话,先是一喜,而后那股不安仍冲上心头,“只得请殿下赐我些时日,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
黎翩若关上册子,置于一旁匣子上,伸过手来轻轻搭在薛沁芮的胳膊上:“我自然信你。”
稷王作为当今圣上唯一活下来的姊妹,还能在谙琳活得这般肆无忌惮,自是因她有过人之处。薛沁芮能被她一眼定下,确实是种另类的肯定,真真是薛沁芮莫大的荣幸。
“你那七品的官,”黎翩若又道,“你先继续当着。过几日羽轩过了门,我便叫人给你顶替了。待你与羽轩相处一段时日,我再替你寻一个好听点的官职。”
当然,明面是处处想着薛沁芮的,但黎翩若心里还是想着自己的孩儿。薛沁芮出身不可变,如今的地位却能不费吹灰之力更改。既如此,又何必要自己孩儿有个官场上谁都能踩一脚的芝麻官妻主?
而后又闲聊了几句,黎翩若便打发了人来送薛沁芮离府。
这回薛沁芮堂堂正正地抬了头,四处观望着曾连梦里都不敢入的王府。屋檐垂着的神兽栩栩如生,白玉阶上缀着风过后的桃红落英,经过的小池边听闻是自峨眉山脚搬来的山石,与精巧的人造瀑布击打出悦耳的曲调,花丛里异香扑鼻,奇草争艳。
有钱人真是有闲心,竟将整个天地都搬进了自己府中。
薛沁芮迈出王府,望望天,深吸一口气,坐上了黎翩若安排的送她回国子监的车。
身后的丫鬟们待她的车走远,跨入角门细声窃语起来。
“这薛沁芮也是小人得志,猖狂得紧。你瞧她方才与荷笺郡主讲话的模样,高高在上。放以前,谁敢对荷笺郡主多说一句不悦她耳的话!”
“听闻她还冒名顶替过郡主,险些骗了她们那处的豪族陆家。这种人,真是想钱想魔怔了。”
“可不是!也是她运气好,遇见了我们殿下,又恰巧有个人不人、狗不狗,从胡地捡来的野孩子。哎呦,讲到这公子,若不是他有这般母亲,恐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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