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薛沁芮因这场宴席的不适,而更愿做宣邑那个贫家女,是定不可能的。她哪怕被满头的金饰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也不愿回去做一个每日为生计发愁、生怕天灾降临毁了门前唯一一片田里的粮食、常要护着脖子与山贼交易、出门便会见到一些讥讽面孔、读书还要求先生的贫民。
美名为“一箪食、一瓢饮”的日子她过够了。她不需要什么高风亮节的名声。
这日日笙歌燕舞、声色犬马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了?争权夺利是他们的贪婪,薛沁芮对自己将得到的已心满意足。以退为进,想必能争取个百年后寿终正寝。
耳后的言语与丝竹声渐渐消逝,鸟嬉叶间,泉滚石上,一方小石亭间蝴蝶翩飞而过,蝉鸣溢满乾坤。
“薛大人?”薛沁芮正欣赏着亭边鸟笼中的金丝雀,便听身后一个怯懦声音叫她。
薛沁芮转身一怔,往后退了几步:“陆公子,真巧。”
陆杭戴着绣了牡丹的薄丝面纱,一双水灵的眼时时尽如噙了泪。
讲实话,当初薛沁芮答应了那场婚事,与这双眼还有些干系。不过此时她倒想知晓,这陆杭眼里日日盛这么多水,不累么?
“近日听闻薛大人与稷王之子定亲,杭儿在此恭喜大人了。”陆杭声音娇柔,没有半丝喜气,倒像个妻主在外许久不回的怨夫。
薛沁芮四周望了望:“此处偏僻,陆公子还是不要久留,以免旁人误会。”
“大人,你果真半点情面也不愿给陆杭么?”
“情面?”薛沁芮跨出亭子,往草丛里一站,“我眼下劝陆公子回去,便是因我给公子留了情面了。”
陆杭立于亭中不讲话,眼里更湿润了些。
薛沁芮懒得看他,兀自轻手轻脚出了草丛,踏上碎石小径:“望陆公子自重。此乃皇家后院,若被人撞见了,公子自知会有什么后果。”
“大人……”
“陆杭,你如今已与黎舟慎定了亲,我不知你还何必缠着我?!”薛沁芮往远处走了些,才转过头怒斥,“薛某家里无权无势,不仅你们陆家,任九石沟哪家人都瞧不起薛家。更别道如今你与棠王之女结亲,对我究竟有何求?”
陆杭攥紧了手,面纱下的唇若有若无地启了又合上。
在此地一直呆着,只是给了人说闲话的机会。薛沁芮一拱手:“陆公子,薛某告辞。”
“大人可还记得五年前冬日?”陆杭忽地开口。
薛沁芮心猛地一颤,转过身去:“你要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仔细想一想,在女尊世界里爱打扮的应该是男子,就跟一些动物的雄性外表更好看是一个道理。不过这种转变和当下大众审美差别太大了鹅鹅鹅,我自己也不太愿意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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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年
五年前宣邑遭逢雪灾,最为困窘的几家无柴无衣,在其中的薛家祖母便在一个雪夜活活冻死了。
陆杭不曾想过薛沁芮转回头时脸色变得这般骇人,眉头一颦,才低低地开口:“陆杭那时还不满十岁,第一次遇见大人。”
“公子可别给我讲什么过去,”薛沁芮又转了回去,“我可不如公子一般有个泡在蜜里的往昔。”
“我自那时便倾心于大人了。”陆杭提高了些音量,往前迈了一小步。
才抬脚走了一步的薛沁芮一顿。她只好又转过身子,四处张望一番,幸亏是没有人。
“我根本不记得那时见过陆家小公子。公子也许是近日被梦魇了,才讲出这些胡话来,”薛沁芮也特意讲得大声了些,“公子请自重。薛某先行告辞了。”
“大人,我真的见过……”陆杭带着哭腔,渐渐没了声响。
薛家祖母下葬,除了一群说是吊唁、实则为了来蹭吃蹭喝的村民,根本就没人来探望他们一回。陆家前来吊唁?他们才不会做这么伤面子的事。更别说陆杭能见过薛沁芮了。
今日陆杭冒着被人发觉、丢了名声的风险来找她胡说一顿,有何益处呢?他那般的人,又不似一个玩弄心机的。黎舟慎应也不会愿赌下她未过门的夫郎的清白与自己的荣誉,去做什么瞧起来并无甚裨益之事。
想到此处,薛沁芮便停了下来:“陆公子说见过我,那你细细说说,是在何处、如何见得我?”
陆杭见她回头,垂下的眼帘又露出水盈盈的眸子来:“那日本是——”
“公子!那竹林里有虫!”安舒的声音自亭后竹林那侧响起。
“快走!”薛沁芮轻声对陆杭讲了,便后退几步,在安舒跑来前随着小径寻了处遮蔽,再思量着如何溜走。
陆杭还未反应过来,便听竹林一阵响动,面前窜出个人来。
“公子小心!”安舒喊着跑过来,瞧见了陆杭,觉得眼生,却觉陆杭气质极佳,应是个贵族公子,“安舒见过公子。”
陆杭毕恭毕敬地回了礼,转身便要想卫羽轩打招呼,不料一抬首,眼前之人眼里竟有着敌意。
“公子别怕,我家公子不会伤着您的。”安舒忙道。
卫羽轩用鼻子吸了吸气,盯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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