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
一行人规矩地立在门口,一同开口。声音在无限寂静中回荡。
他们身着不同等级奴仆衣裳,却尽是衣冠不整,有气无力。有的身上涂满泥浆,有的手腕套着绳索,有的眼前蒙上粗布……
薛沁芮左右探望一番,两侧皆是冰凉的湖水。
前路已被阻挡,那倒还不如回去。
薛沁芮脚跟一转,却猛地刹住。
“主君别走。”
对上目光的是那日带微茵来稷王府闹事的小厮。
也不能叫做对上目光。
他没有眼珠。
他的嘴渐渐咧开,嘴角直拉至耳根,尔后耳语般道:
“别走。”
话音未落,薛沁芮便被他一推,落入刺骨冰湖中。
身上衣裳单薄,冰冷的湖水直舐她的皮肤,侵入骨髓。
——倒吸一口气,薛沁芮自床上坐起来。
她的心狂跳不止,耳中尽是血液涌动的声音,额角还有几滴滚圆的汗珠。
透着月光的窗外,似乎是有虫鸣的。身旁的卫羽轩,在均匀平稳地呼吸着。他放在被衾外的手指上,指甲昨日才被修整齐过。
除此外,屋内依稀有另一种声响,愈来愈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类昙芽是我瞎写的T^T这名字还有点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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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伤寒
那声响愈加大了。好似就从薛沁芮耳畔传来。
她身子不断颤抖, 手臂紧紧抱住被子,尔后终是明了了那声响的出处。
她的牙齿自梦里便未停止过打战。
渐渐有了知觉,薛沁芮将肩膀一下皆埋进被子中, 躺下来, 又将鼻子一下尽缩进去。
然而夏日被衾薄, 盖在身上好似无物, 不知来处的寒气直往她骨头里钻。
四肢冷且酸,无论如何扭动都极度不适。
想是得了小伤寒。
上回得病, 亦是在淋雨之后。自祖母新坟处被好心人送回来的那夜便发热不止,还险些丧命。从小到大,薛沁芮倒也走近过几次鬼门关。
她咬牙坐起身来,扯下挂在一旁的衣裳搭在被子上,再将自己紧紧裹住。最初的一瞬确实感到了丝暖意, 而后立即变得无济于事起来。
寻到床板上最暖的一块蜷成一团,薛沁芮仍感寒意蔓延全身, 侵入骨髓。连脑中亦是一片混沌,稍稍一动便头疼欲裂。
身边之人想必睡得安稳。薛沁芮甚至想裹着被子钻入他的被窝中取暖——方才梦中卫羽轩的尖牙在她脑中又一闪而过,薛沁芮又打了个寒颤。
全身都在各自挤压,脸挤在膝中, 手臂紧紧箍住双腿, 身子的一侧努力贴住床板。最初的温热已散去了,眼下薛沁芮周身都没有什么能供她取暖的物什。
或许是错觉,她那离卫羽轩最近的后背好似感受到那侧的温暖。
鬼使神差地,她朝卫羽轩身旁靠近了些。
她就像个永不知足的无底洞, 才得到一丝温暖, 便深感不够,轻轻往卫羽轩身侧再移上数寸。
不能再动了。
薛沁芮继续紧紧抱住自己, 怕吵醒卫羽轩,四肢酸痛了也不敢稍稍移动一下。
上回在宣邑发热,没有好医官、没有钱买药才教她险些丢掉性命,这一回,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可为何不会呢?
当年确实不似如今,能有皇亲国戚才配得上的医官诊治,然而夜里发烧,身边总会有二人守候。
薛沁芮抿抿自己干涸的嘴唇,身边却没了当年能替她端水、不断嘘寒问暖之人。
外边的丫鬟她已没气力去叫,自己亦没气力去给自己倒水。这回夜里,恐是只有自己在此发着抖熬过去。
脑子里渐渐成了一团浆糊,薛沁芮已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一阵暖意自薛沁芮额上晕染开,却不过片刻便又凉下来。
“等等。”她闭着眼一抓,原是一只手。
她抓住那只手不放,手的主人亦随着她拉扯,贴上她脸颊。
“我冷。”她模模糊糊地解释道。
那只手微微抽搐一下,停留片刻,便一下子自她手里抽出来。
“别走!”薛沁芮舌尖干涩,两个字轻轻呼出来,喉咙都燥热无比。
颈间一热,紧接着便是整个身子变凉。
身上的被子与搭上的衣物尽被拉走,只剩她那丝质里衣。
身上一阵风掠过。不过多时,一只小茶杯触上薛沁芮嘴唇。
她贪婪地凑过去,接受杯中水的滋润。茶杯一偏,水尽自她嘴角流下,滑过滚烫的脖颈,浸上刀痕,继续往下渗入里衣。
愈喝不到,她便愈急。愈急,杯中的水便愈发入不了口。
忽地茶杯离了唇,身侧那团暖意亦消逝不见。
水声哗哗,身旁有人开始忙活起来。
薛沁芮额上袭来一阵冰凉,接着是脖颈。那块帕子自锁骨处抬起来,踟躇片刻,放入冷水清洗一遍,移至她发烫的手背手心,之后便是脚心。
敷在脚心的帕子太冷,她不禁扭了扭脚腕,却被一只暖和的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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