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撞着了!”李晴鼓着脸,不顾尚未抄完的书,猫着腰去够地上的笔。
皇后淡淡道:“阿明子守在门外,自然有他去处理,你不必……”话没说完,李晴就从她的目光里消失了。
“这孩子。”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怎么就如此贪玩,与那人小时候一模一样。
“哐”地一下,李晴推开了窗子,手里拿着个东西,炫耀似的:“母亲你看,是只木头鸟!”
她身后,鬓发斑白的太监阿明子拱手道:“娘娘,是奴才没有看好公主。”
皇后摆手略去,却在看见李晴手里的东西时一怔,快步走到窗前,拿了过来:“这是……”
她侧过身,目光落在了檀木书桌角落里,那儿正摆着一只几乎完全一样的天机隼。而天机隼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脸色一变,正要唤人,却想起什么似的:“李茂呢?”
湖畔,李榕仰着脸,平静得丝毫看不出先前的痴傻模样:“你说过,不会杀我的。”
李昭昭一惊,诧异地望向李榕。李茂和李岱心惊胆寒,而庄离沉着脸一言不发。
陈美人勾出笑意:“你看,我差点儿就忘了。榕榕啊,别害怕,来我这里。”
黑衣人让开一道空隙,放她走了过去。李榕抬了抬手,示意她解开绳子。
陈美人站在她身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榕榕,你很听话,非常好。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放开你。”
“为何?我已经把他们都带来了——你说过,只要我把他们带来,就会帮我阿娘报仇的。”
陈美人疼惜地瞧了她一眼,慢慢道:“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只不过,现下少了一个,我记得——”
她指了指李茂:“他还有个孪生妹妹。”
“不过没关系,”陈美人大度道,“下次我们再一起处理她就是了。”
李茂如同凝视着洪水猛兽:“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李榕,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李晴与此事毫无瓜葛,她是无辜的!”
“可是,你与李晴都算是皇后的孩子,又怎么能算得上无辜呢?”陈美人悠悠道。
“十六,你不要被她骗了!”李昭昭急道。
“小十七,你还真是天真,”李榕轻轻叹了口气,“我说什么你都相信。这几日来,我都在与你做戏,你怎么这么傻呢?”
李昭昭抿着嘴唇,目光笃定:“十六,陈美人能命你骗我们来此处,她也能骗你。你想找到害死赵才人的凶手,陈美人凭什么帮你?她自己的深仇大恨过了十五年都没有解决,你信她有何用?”
李榕没有回答。
“更何况,”李昭昭说,“陈美人事事都暗示我们祭拜龙神的幕后指使是皇后娘娘。真假不论,皇后娘娘地位尊贵,而陈美人身在冷宫,如何能替你阿娘伸张冤屈?她甚至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
陈美人勾起嘴角,面色不善:“十七殿下,想不到,你竟然还这样能说会道。”
李昭昭知她是嘲讽自己,然而大敌当前,她的旧毛病竟然好了一些——虽然音色仍然发颤,却不至于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胡说八道!”李茂怒吼一声,“娘娘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她公正清明,严于律己,怎么会允许宫廷之中发生如此丑恶之事!”
李榕微微一笑,目光瘆人:“我阿娘从争仙台摔下来时,我在场。她在那之前,就已经断气了。那个勒死她的人和将她吊着推下去人是同一个,我亲眼看见了——”
“我认得他,叫做阿明子。”
李茂嘴唇嗫嚅,没有说话。阿明子是皇后身边的太监,还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他喃喃道:“你胡说!”
“你们不都已经找到冰蚕丝了吗?”李榕冷笑一声,“琅琊州的冰蚕丝,只有皇后娘娘宫里才有。那日见到冰蚕丝的时候,你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吧?”
李茂眼神滞了一下:“……琅琊州的冰蚕丝的确只有娘娘宫里有,是琅琊每一年专程供来的。但娘娘从来都是将它分发给宫内各人,阿明子或许偷偷拿了也说不准。”
“那么一大捆,阿明子一个太监,他敢吗?”李榕质问道。
“我也曾收到过冰蚕丝,”李昭昭突然开口道,“上个月,阿明子就替皇后娘娘送了一份给我。若以这个为证据,着实不妥。”
李榕奋力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陈美人笑了笑:“榕榕,你看看他们,我都说了,只有我信你。”
她目光幽深,淬着毒药:“因为我,与你有同样的经历。”
“十五年前的十月十六,我的乔儿出生在戌时。”她缓缓走至湖岸边,痛苦地回忆了起来。
那一日,她很是欢喜,她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将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会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也会给她的家族带来莫大的荣耀。然而,那一刻的她有多么高兴,十二个时辰之后她便有多么地绝望。
她躺在帘幕之后,半梦本醒之间,听见前来探望的皇后惊呼一声。
“——你说什么?”
跪在地上的黑袍人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司天监推算,陛下只能有十七个孩子。第十八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活着。因为他命中与皇室血脉相克,必会带来大灾难,尤其是对陛下而言。因此,应该尽快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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