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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摇王这些年在北边没少立功,连世子本人都是战功赫赫,怎么扶摇王就连京城都不能回?北境近来事多,又偏偏这时候召了世子回京?再加上,皇后是南边的越州出身,当年封王之时,却为何把扶摇这样的苦寒之处做了封地?”
    贵妃叹了口气,握住了淑妃的手:“姐姐,你是塞外来的,过惯了逍遥日子。咱们京城,可是多了许多顾虑,想必你这些年来也有所体会。”
    淑妃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缓缓道:“我自然明白。小二嫁到南境之时,我就知道了。只是有时候,好了伤疤忘了痛。”
    贵妃颔首,看了眼躺着的李昭昭,起身来到门边。乌云已散,山里的夜空里尽是繁星点点。
    李昭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有无相寺外面长长的石阶,小小的少年背着她,还抓了蛐蛐儿逗她。悠长的钟声响起时,少年回过了头,瞬间成了一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丹凤眼中是一泓秋水,和漫不经心的笑意。
    第17章 秋猎之际
    般若山中,犹闻风过,露水打湿了万顷碧绿。繁枝茂叶掩映之下,鼓声四起,不时能听见叫好声,正有一场盛大的集会。一排箭靶列在林中,数箭齐发之时,声响震透树丛。鸟鸣声里,须臾之间,三支箭稳稳地射中了同一个红心。
    李茂放下了弓,一脸羡慕地朝着李政:“九哥,你这也太准了一点。”
    一旁坐着的人群中也发出了惊呼声。王公贵族的炯炯目光之下,圣上李枕的得意神色亦上了眉梢。李昭昭看在眼里,也见那些站在一边尚未上场的公子们都跃跃欲试,想要博得喝彩。九哥李政给足了父皇面子,另外几人也不算差,连李岱都没有脱靶。
    “儿臣不过这次手气好,”李政谦虚道,朝左侧看了一眼,“在扶摇王世子面前,不敢称准。”
    旁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传闻世子爷在战场上好生威风,不知今日我们可有幸见识一番?”那人穿着蓝袍,是位好管闲事的近臣,此言一出,却立刻被身边的人用手肘击了一下。他抬起头,这才见不远处的孔雀扇前,陛下面色微变。
    邻近的贵妃也立即注意到了,便朝着李政使了个眼色,后者抿起唇不再多言。冷凝的空气扩散开来,片刻之后被黄莺之声刺破。李枕淡淡一瞥,开口道:“淑妃,朕记得,你的箭也极好。”
    淑妃会意,含笑起身。
    果然,自她张弓开始,那身姿就与宫内这些娇生惯养的皇子们不同。李昭昭看得专心,又不由自主地悄悄看了一眼庄离,那人不动声色,眉眼带笑。
    同样是三箭,只不过对于淑妃来说不过是轻巧一试,便能中红心。她的手顿了一分,偏要等着秋风过境,绿叶从枝头飘落之时才放手。
    看靶的小太监眉开眼笑:“娘娘三支箭都中了!”他“咦”了一声,又瞧见那红心上的三支还穿透了同一片叶子,将其狠狠地钉在了上面。林间风动,叶尖还在微微颤动。
    众人的惊奇声中,淑妃眸色粲然:“献丑了。”
    李枕轻笑摇头:“淑妃当年就是草原上最善骑射的公主,这些年来,竟还如此精通,朕真是自愧不如。”
    “陛下过奖了。”淑妃放下弓,回到了座位上。
    李昭昭心底里既佩服又羡慕,却见在场的有一人比她还要艳羡——十一公主李筝身旁,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想必就是她那位姓乔的驸马了。只见他嘴巴长大,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连手里的杯子洒了满怀都没看见。李筝嫌弃地瞧了他一眼,才掏出帕子扔了过去。
    乔驸马边擦边啧啧称奇:“若是我唐国每家女儿都如淑妃娘娘巾帼不让须眉,那何愁天下没有太平之日?要我说,帝都北面的云阙山里,也该给女子们留一个碑才行。”
    他这话说得颇为大声,生怕在场的有人没听见一般。只见捋着胡子的魏侯爷皱起了眉头:“此言差矣。云阙山自古葬忠魂,凭的就是我唐国能威慑外敌的铮铮铁骨。”
    魏侯爷出言,向来无人敢争论。只是会看脸色的人瞧了一眼淑妃,后者无甚表情,一派怡然自得。
    然而,乔驸马却悠悠道:“按魏侯爷说得,那女子就做不得忠魂了?百年之后大家化了白骨,只要心怀家国,哪一块都是铁骨,难不成还要在碑上刻个男女?”
    “你!”魏侯爷顿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半天才冷下了脸,“荒唐!”
    李昭昭扑哧笑出了声,对面淑妃娘娘扇子掩面亦弯了眼睛。可身侧的李岱却立刻给了她个眼神。李昭昭努力收拢嘴角,察觉到旁人不过都指着看乔驸马笑话——毕竟他本人素来就是京城里的一个笑料。
    李岱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吧,这乔驸马啊当年可是个状元郎,不想上了朝堂什么事儿也做不来。陈丞相问他究竟想做何事,他便说他想尚公主,从此退官混个闲差。也不知筝姐姐怎么想的,就对他一片痴心。”
    饶是如此,李昭昭觉得,乔驸马今日所言也不无错处。她尚未察觉之际,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好一会儿,李昭昭才迟缓地抬起头,不想正正好对上了父皇的视线,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李枕抿了一口茶,突然道:“昭昭,你怎么看?这陈丞相和乔驸马哪一个说得对?”
    李昭昭冷不丁被陛下在众人面前点了名,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手心冒出了细汗,怯色渐渐爬上了脸。四下风静,比中秋宫宴那日还要可怕。余光之中,只有庄离轻飘飘地喝着茶,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一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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