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霁点点头,许是因为刚刚董皇后说话和软,得了他的心思,这会儿他也比平常的态度好了不少:“皇后怎么看?”
自然是不乐意的。
阮唐生得仪表堂堂,又有文采,而往前数的历任状元公,除非是参与了谋反叛变之类的大事,不然,就算说不上大权在握,起码也是顺风顺水。
而本朝没有当了额驸就不能入仕的说法。
这样的人,怎么能便宜了陈贵妃的女儿?
况且,自己还曾派人,想要暗杀阮家人……
董皇后立刻道:“状元公文采自然是不错的,可他出身寒门,与容儿怕是不相配。”
赵元霁露出了个淡笑:“便是这样才好,总不能让容儿受委屈。”
“可阮唐的妹妹还在宫里做宫女……”
“赐还家便是。”赵元霁有些赞赏的看着董皇后,“朕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一折,反倒是皇后考虑周全,看来这段日子的‘清静’,对皇后的益处很大啊。”
话已至此,董皇后知道,如果自己再反对,怕是只会招来厌恶。
于是,她只能端着笑,看上去雍容大方,可是藏在桌下的手都快把帕子给扯烂了。
而阮唐对此浑然不知,正用所有的精力去应对这些大臣们的问题。
虽然看着沉稳,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无奈了。
在赴宴之前,阮唐对兰金池宴有多不少美好的向往。
毕竟,从历任进士的诗词描述中来看,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美好。
兰金池旁,琼浆玉液,最是春风得意。
每个赴宴之人出去了,都是说这里有多诗情画意,或者说君臣和谐一派繁盛景象。
但这会儿,阮唐觉得自己被骗了。
池子还是那个池子,景色也是美的出奇。
但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其实完全不存在。
就是个大一点的酒局罢了。
喝酒,敬酒,聊天,谈笑。
只是眼前一道喝酒的,从一起科考的学子,变成了一群有着官身的大臣。
而阮唐想象中讨论治国理政思想的局面也没出现,似乎每个过来的人都致力于探究阮状元的家庭背景,父母亲眷,甚至有些还在暗暗打听他的身体状况。
这哪儿像是同僚?
他没听说过当同僚之前要找他摸脉的!
但阮唐到底是初涉官场,皇帝皇后在上面瞧着,太子皇子在旁边看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随意马虎。
尤其是,太子身边还有自家小妹。
就算是为了小妹的体面,他也必须强迫自己面面俱到,查不出一丝疏漏。
而探花郎比阮唐年长一些,性子也沉稳。
加上未来他们是要一起入翰林院的,身为状元的阮唐比他要高半阶,故而探花郎对他格外和气:“可要喝杯茶解酒?”
阮唐摇摇头,轻声道:“多谢,我不妨事。”说着,声音顿了顿,他看着探花郎轻叹,“我倒是羡慕极了你。”
探花郎没说话,脸上带笑,心里则是知道,这位寒门出身的状元公怕是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意思。
羡慕自己,无非就是羡慕自己已经娶亲,不会受到这些轮番的问询。
探花郎暗暗得意,这人羡慕是应当的。
他娘子最是温婉贤良,自己大大的有福气着呢。
而阮唐则在心里想着,等宴席散了,他也要写诗。
就写这里的一切无比美好,与浑浊世间半点扯不到关系,什么劝酒饮酒?没有的事,莫要浑说,明明是好得紧呢。
总归,不会告诉后来者的。
估摸着,之前那些一甲进士们也是同样想法。
只能说,读书人的心思当真是千回百转,捉摸不定。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弘突然站起身来,阮瑶见状,赶忙撂下酒壶,也站了起来。
而后就听赵弘轻声道:“我也该去说句祝贺。”声音顿了顿,“早晚会是一家人,总要关系和睦才是。”
阮瑶微微一愣,然后还没等反应,就看到男人已经迈开步子。
她也跟了上去,头却更低了些。
而大臣们见到太子殿下过来,自然不会阻拦,恭敬行礼后便退到一旁。
赵弘拿着酒杯,瞧着阮唐,露出了一抹笑。
随后,便是一番客套话脱口而出。
无非就是“恭喜”“祝贺”,再就是赞扬阮唐的才华和品德。
阮唐也恭敬回礼,客气地说自己对赵弘仰慕已久。
在旁人听来,这便是最为普通的初次见面。
有礼,客气,却疏远。
可是阮瑶却能听出些不同的东西。
就比如赵弘说他才华出众时,专门提起了他的故事写得好,摆明了是对这人写的各种话本带跑了小太子而耿耿于怀。
阮唐也一脸温和的表示太子殿下人品高洁,如竹如松,光明磊落得很,似乎还在记挂着这人悄无声息就把小妹带走的事情。
话说的有来有回,旁人听的一脸欣慰,只有阮瑶默默地重新拿起酒壶,给赵弘斟酒。
她分寸拿捏得很好,顾着赵弘的身子,很少倒满,但因为她执壶的方式比较特殊,故而旁人瞧着是倾倒许久,其实并没有流出来多少。
阮唐瞧着眼热。
因着阮瑶小时候灵智未开,有些痴傻,故而都是阮唐照顾她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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