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们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郑老得意地扬起脑袋道:“实话告诉你们。至少可以买来一千头牛!”
其实郑老也不知道能赚多大,随口胡诌个一千头牛果然把这群老头给糊弄住。
“哎呀!这可不得了啊!比咱们辛苦在地里刨食还要来钱。这养鱼一定得好好搞下去。”
“说的有道理,要不咱们也去东边那条河上放几个网箱?铁的搞不来竹篾柳条编的还不容易?”
郑老在一旁煽风点火:“现在养鱼来不及了,只有老年春天开始饲养新鱼苗,至少要悉心照顾整整一年才能卖的上价,养个三年五载可以长到80斤(汉斤)的大家伙,这种鱼拿出去卖少于五百钱不用想着买走,咱们可以商量好售卖的批次,控制出鱼量保证赚的到大钱,你们几个合计合计,要是愿意就跟着我老郑一起搞。”
“不用合计,咱们老兄弟几十年相信你的能力,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搞就咱们就搞!”
老头们欢欣鼓舞,庆祝自己找寻到人生的新目标,再也不用无所事事的游荡在闾里之中,仿佛突然间找寻到人生的第二春。
他们没有注意到庄子里来了个中年文士,他全程倾听着老人家的热烈讨论,对于老人们的晚年人生焕发出新的希望非常感慨。
转身走出闾里,步行在田间细长的阡陌之间,他就是客居在侯府中多日袁种。
这两个月,他一直在侯府附近的十里八乡走动,凭着做过县令和郡官的丰富基层经历,把京师长安城东的几个县走个遍,曾经亲自到几个县令的府衙里拜访,查阅田籍名数了解各乡各里的情况,又亲自到每个乡里拜访,凭着他是袁盎之侄和东海郡去职郡官的的身份,走到任何一处都会得到礼遇。
袁盎的名声非常大,作为耿直廉洁一心为公的贤臣榜样,袁盎的意外身死得到天下百姓的同情,每个人都知道袁盎死于梁王刘武,要不是天子胞弟的身份不方便谩骂,只怕刘武在民间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
走访的地方越多感触就越深,汉家的黔首百姓日子过的是那样清贫,一年到头存不下十几石粮食,还必须苦熬着徭役和戍边的军役,要不是汉制上承先秦涉及国本,他一定会支持废黜这些森规铁律。
什么才叫治国之术?
袁种曾经为之困惑和苦恼。
治国是抽象概念。无法用简单的指标数据来衡量,民心所向的道理很简单,可是该怎样满足百姓的。成为官僚们最大的难题。
古典军国体系下的耕战制度,齐民编户耕作与战斗相辅相成,这套制度是建立在扩张领土为国策的基础之上,百姓的富裕与否要看大汉帝国的扩张速度。
可自从兵败白登山,大汉帝国的扩张速度就陡然下降一截,富有进取心的太祖高皇帝刘邦病逝,上台的守成之君刘盈缺乏治国才能。奉行萧规曹随的政治策略,以修养生息恢复国力民生为主要方向。由此,大汉帝国的国策由外向扩张,逐渐蜕变成内向治国,他们用治国的方略非常简单。
黄老无为。
无为治国很复杂也很简单。简单来说,除了税收徭役以外能省则省,奉行官僚不惹事、百姓不生事的思想,家家户户各司其职,百姓们安居乐业。
如此简单的制度,的确对汉初恢复国力起到巨大作用,六十年太平盛世造就人口翻番百业兴隆的奇迹,打破了秦亡六国而毁天下的魔咒,有力的证明了大统一的帝国。照样可以治理好这个国家。
但随着时代的变化,黄老无为不在能满足社会需求,人口的增长造成土地和人的矛盾日渐增加。这时就需要一批有思想有胆识的人提出新的治国方略。
袁种曾经很失望的发现,满朝文武对改变国策施行新政了无兴趣,唯一称得上有进取心的儒家偏偏又是群不省心的人,早前鼓动太子大权独揽引起许多人不满,现在更是堂而皇之的提出要行独尊儒术策,简直是不把其他人当知识分子来看。红果果的学术霸权思想,导致很多人对儒家十分反感。
两场廷辩。两次儒家的大败,虽然王臧和孔安国不能代表儒家集团的全部声音,但他们的糟糕表现依然让许多观望者感到失望。
袁种曾对儒家表示强烈的好感,现在也熄了心思不再考虑钻研所谓的儒家治国术。
袁种为官主政时,并没察觉到黄老无为的好处,直到最近赋闲在平阳侯府里,有事没事就瞎溜达走访关中各县,经常询问老乡们的生活情况才渐渐明白。
庞大的帝国严酷的制度下每个百姓的生活非常艰辛!
许多贫困家庭只有几十亩薄田,即使自耕自种不用缴纳地租也挨不住赋税的压力,几乎是挣扎在温饱与饥饿之间。
在如此残酷的社会中,自上而下阶层压迫力全部落在百姓的头上,那些贫困的家庭交不起赋税就必须借贷纳税,高利贷利滚利如滚雪球般暴涨,不出几个月翻几番的可怕利息会活活把人逼死,到那时自耕农只有贱卖土地还债,还是还不起就卖身为奴还债,依然还不起就只有家破人亡了。
这样的制度和压力,不用黄老无为缓解阶层矛盾,就是要活生生逼死一个个普通家庭的节奏,黄老无为像一套枷锁死死钳住官吏们的手脚,想出政绩又不能扰民害民破坏乡里民风,逼迫的基层官僚只有和颜悦色的去劝导百姓大兴农桑积极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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