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旸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让别人听他跟父母的对话。他想挥手示意陆沅离,但是陆沅离露出那样的眼神,他又不忍心赶他走。可他又担心,父母看到陆沅离不好解释。陆沅离的气质,一看就“很贵”、“很贵”,实在不像是会住寄宿家庭的……
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默默注视的感觉,实在是很奇怪。又跟父母聊了几句,焦旸就找了个理由,匆匆挂断了手机。
“你干什么?”
焦旸走出来道:“干嘛偷听我跟父母说话?!”
“我哪有偷听?!”陆沅离道:“这里是三楼的公关区域,你觉得是隐私,不会回房间里去关上门再说吗?!”
“我……我不想他们担心,就没告诉他们,我丢了快递,从寄宿家庭搬出来的事。只能找个看起来比较像的地方,打电话跟他们视频聊天!”
焦旸道:“再说,陆教授,你不会不知道,在现代西方社交礼仪里,盯着别人的手机跟电脑屏幕看,都是很失礼的行为吧?!”
“什么啊?!”陆沅离脸上一热,支吾道:“你说得没头没尾的就跑了,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就跟过来看看,不小心瞥到的嘛!哎,刚才,那是你妈妈吗?挺年轻的嘛!”
焦旸没好气道:“我爸今年才五十,我妈还小两岁,能有多老啊?!”
“哦,原来是这样……”
陆沅离下意识地咕哝道:“我们差不多,那我妈也应该,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吧?”
“什么?!”
焦旸奇怪道:“你都不知道你妈今年多大了?有你这么做人家儿子的吗,连这也记不清?!”
陆沅离愣了一下,头一次露出有点窘迫的神情,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呃……”
“我懂了。”
焦旸点头道:“你在跟我的交流中,只提及过你的父亲,并且称呼亲昵,显示你们的关系应该较好。但是你对他的称呼,不同于一般父子,这表示在你们的关系里,很可能异于普通家庭的相处模式。而你,从未跟我提及过你的母亲。
刚才视频中,我的父母一直并排坐在一起,你却只问我母亲。这显示,你对我的父亲,不太感兴趣,却很关注我母亲这个年纪的女性。综上所述,你在单亲或离异家庭里长大。在你的成长环境里,没有女性长辈,即母亲的存在。她一直不在你的身边,甚至,你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对不对?!”
“你……”
陆沅离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似乎难以置信的看着焦旸,然后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转头就跑了。
焦旸看到他瞬间露出孩子一样受伤的神情,也觉得有点后悔,急忙追上去道:“沅离……”
这两个字一出口,焦旸才意识到,在他的名字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离”字。国人起名,忌一切“毁、伤、刑、克”相关的意思。对喜欢大团圆的中国人来说,“离”这个字,当然不是什么起名的好选择。
所以按照国人的习惯,这应该是他父亲对于他母亲,某种形式上的怀念。不知其中,是一段怎样的故事,而他的母亲,是离去了,还是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
陆沅离跑进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沅离!”
焦旸只觉得自责,站在门口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当然知道!”
陆沅离“嚯得”打开门,已经神情自若,毫无异状的站在房间里道:“你不过是想告诉我,作为心理系研究生,心理分析你也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罢了。”
焦旸脸上一红,道:“抱歉,我不应该这样说的。涉及你的家庭与长辈,那是你的隐私,我太过分了!如果你觉得我的话刺伤了你,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陆沅离背着手道:“如果我说,因为你是故意行为,所以并不应该得到原谅呢?”
焦旸嗫嚅道:“我、我可以做你想让我做得事来弥补,或者、或者你也可以惩罚我的……”
陆沅离挑眉道:“比如,体罚?”
“呃……”
焦旸尴尬地挠挠头道:“也、也还好吧……”
“你想太多了。”
陆沅离道:“作为你的心理学导师,我还没有这么脆弱,因为几句话就受到伤害。不过,鉴于你刚才极为无礼的冒犯行为,体罚的建议我接受了。念你初犯,暂且记下,再有下次,就数罪并罚,双倍执行吧!”
“这……”
焦旸傻笑道:“好、好吧……你不生气就好!”
陆沅离道:“去给我冲杯咖啡。”
“陆教授,”
焦旸吐吐舌头道:“我能不能提个建议啊?这个时间还喝咖啡容易失眠。可以换成热牛奶吗?就……一样可以使唤我的!如果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去外头拖地,从、从一楼开始拖!”
“拖地的建议不错。”
我不是想喝咖啡,只是故意要使唤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陆沅离一本正经道:“不过咖啡就不用换了。大案、要案夜间的发生率远高于白天,所以你见过哪个研究犯罪心理的专家,是早睡早起、晨间打太极拳锻炼身体这么健康的?!”
焦旸道:“那就喝完咖啡再喝牛奶嘛!还可以多使唤我一次!”
他说完,两个人不由得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