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中的灯熄灭后,主治医生满头大汗地走出来,口罩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人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陈陌已经顾不上理智和什么礼貌,她上去揪住医生的白大褂眼眶通红地问:“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踉跄一下差点扎了一个跟头,“先放手,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没危险,已经抢救过来了。”
听到这陈陌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四肢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邢楷和陆铭两个人才把她搀扶起来。
“你是家属?”
“我是,我是,医生你有什么要交代的,都告诉我,我一定严格按照你的话……”
“你就是这么当她的家属的?”医生皱眉,语气中带着苛责的意味,“这次的情况非常危险,刀片再多割两毫米,动脉缝合都救不了她,我救得了她这一次,那下一次呢?她下次要是再用力一点,人可能都送不到医院!”
“什么……医生你什么意思?什么下次?”
“你没看到她手腕上的伤口吗?大大小小深浅不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割腕了,这种程度的话,就是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了,我能从阎王爷那里把她的命给夺回来,但我不能把她的求生欲夺回来,她自己不想活,我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等她身体好了你最好带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配合精神方面的治疗,切记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她随时随地都可能做傻事,她手腕上的血管不能再割了,人身体的自愈能力是有限的,动脉损伤到一定程度就很难再恢复了。”
陈陌再次瘫坐在地上,眼眶含泪,嘴里不停哽咽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精神折磨,我不知道……”
医生叹气,摇摇头走了,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有些安慰其实毫无意义,走了几米远,医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还有你们——”他对站在陈陌周围的邢楷大声叮嘱:“还有你们这些警察,别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把病人看好了,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派人看着,要是真出事了,就什么都没了。”
邢楷拉拢着脸:“谢冰,你带她去休息一下。”
陈陌断然拒绝:“我不去,我不去,我要看着小曦,我要去看看她。”
“你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她醒了,还有力气跟她说话吗?”
“我不去……”陈陌微弱地说,然后整个人直接就昏了过去。
“带她去吊水,放点安眠药,让她睡几个小时,这里交给我。”
病房里,陈曦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手腕上的纱布还泛着醒目的红色,即使睡着了也一直皱着眉头,嘴上带着氧气罩,身上贴满了各种医疗器材,密切监视着她所有的生命特征,邢楷站在病床旁边低头看着她,思考着什么。
“在想什么?”陆铭压低声音问。
“她这样的状态不能在监狱里待着,陈陌也绝对接受不了。”
“故意杀人的共犯,她不像王玲玲可以免责,如果追诉的话,罪名是跑不了了,你在想让她适用监视居住,用这个来代替服役?”
“这是在合法的前提下,最好的选择,我会跟检察官提出从宽处罚的量刑建议。”
邢楷说得很认真严肃,却没发现陆铭脸上带笑地注视着他:“这么护犊子呢?你这么关心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天天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说你成天绷着一张脸,不近人情,说自己被迫营业,当警察全身你当初威逼利诱强迫连骗带拐把人给招来的,天天在那哭天喊地地跟我诉苦,有些人吧,就是这样,明明初衷是好的,明明想对他们好,可怎么办呢?闷葫芦一个,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过一遍就变成威胁恐吓了,好好去招个队员,到最后就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了,听说谢冰是你给铐回来的!不过谢冰那性子不铐起来你俩估计能打一天,这就算了,把人招来了也从来不搭理人家,就会布置任务任务任务,完不成还吓唬人家,满脑子都是案子,你是机器人吗?”
莫名躺枪的邢楷无奈地看了陆铭一眼,无话反驳。
“对,就你这个眼神,我们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就差干柴烈火更进一步了,你看我怎么还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这是练了多久?你这样就很欠揍了,明明喜欢我就是死不承认,你这样不会憋出内伤的吗?你想抹杀那天晚上的事情吗?难道要杀我灭口吗?你下得了手吗?”
“滚。”
“嗯……那你回答我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就滚。”
邢楷别过视线,看向陈曦,没搭理他,耳朵却是在听的。
陆铭也不管他理不理:“如果是我呢?如果我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明天突然变成了杀人犯,或者被杀人犯给重伤了之类的,你也会像现在这么冷静吗?你还能冷静地分析形势,权衡利弊,掂量得失,然后找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陆铭的话外之意无非是——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吗?有多特别?
邢楷低头不语,陷入长久的沉默,陆铭不等他回他,自顾自地说:“我做不到,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好的坏的,大的小的,我都不可能做到理智,有人伤害你,我一定会百倍千倍还回去,有人构陷你,我一定不会疯狂找证据,而是会把你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有歹徒杀害你……”陆铭眼神黯淡了一下,顿了顿“我也会成为杀人犯吧,因为我会不择手段把那个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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