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口齿伶俐地说着这些的时候,不像警察,更像个居委会主任:“反正现在他们就堵在医院里不肯走了,把我爹妈给吓的…我还得赶紧回去劝架。我就来和你们说一声,实在抽不出空来陪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程斌说:“兄弟们起来,我们和西施一起去趟医院,帮她撑撑人场。”
北京的游客有四人,加上施帅和西施一共就六个,老吴一家则来了十人,人数上压了他们一头。但加上二队的其余五人,人数就逆转了。
程斌事先说好了,大家不是去干架的,而是去维持和平的,只是当人数占优势时,他们这方说的道理会更响亮一些。光从这件事情来看,老吴家的姿态虽然无赖,但几个北京人也有不对的地方,他们的确扰民了,还动手打架。西施是因为自家弟弟才选择站在住客这边,觉得什么都是老吴家的错。其实双方都有过错。
不过尽管程斌嘴上一直说着要为人公正,但他内心里是护短的。出发去医院前,他特意地活动了肘关节和踝关节,为了就是不让自己人吃亏。
到了医院,二队一字排开,站在最中间的是程斌,边上是俞任杰和胖胃,再往外是郝晋阳,小宓和西施,呈现一个金字塔形。与此相反的是,吴家人矮的矮,胖的胖,在这对比下简直是一群老弱病残,酒囊饭袋。
“你们是吴大勇一家吗?”程斌沉着嗓子问道。
“不,不是!”没想到吴大勇立刻怂了,嬉皮笑脸的:“施茜啊,你搞什么,这么点小事情,怎么还找了道上的大哥来?人家很忙的!”
西施回过头去,噗嗤一声笑了。程斌一身黑色劲装,脸部线条深刻冷峻,配上那副深色镜片和修长双腿,实在太像黑社会老大。尤其是这天胖胃在外套里穿了一件花色衬衫,显得流里流气的;俞任杰的头发刚被风吹过,遮住了半只眼睛,看起来有些阴森;郝晋阳丑得一如既往,没什么特色;小宓则瞪着眼睛,哗哗地抖着小腿…一个个的,确实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少废话,”程斌扫了他一眼:“医院是给病人看病的,你们都病了吗?”
其中大半的人摇起了头:“回大哥,没有。”
“那你们都回去吧。”程斌的手刚插|进裤袋里,老吴家的人就撤了一大半,估计是怕他开枪。但程斌只掏出一只口罩来,将它递给了俞任杰。
最后敌方只剩下昨天晚上参与了殴斗的伤员,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的额头上果然肿了一个包,在医院发白的灯光下,像一只光滑的水泡。
“走,我们去看看伤者去。”程斌无视他们,带着队员走向前去。
几个北京人都伤得不重,除了那位骨折的,其余只是在脸上挂了点色彩。西施的弟弟也无大碍,见到西施还乐呵呵地笑了。有了“黑帮”的介入,大家重新坐下洽谈,很快达成一致,相互赔礼道歉,并赔偿对方的医药费,如此算是个完结。
刚把几位来自北京的客人送出医院大门口,就在走廊里遇到了西施父母,两位老人脸上挂满了忧愁,他们对西施说:“茜茜啊,钱家齐这辈子算是毁咯!”
钱家齐便是那位高胖的村委会副书记的大名,西施管他叫做老钱。
施帅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一天,却还未去看过老钱,他说必须去打个招呼。老钱平日里不是个省事儿的主,只要好处塞的不够,就要到旅馆里挑刺儿,为此旅馆没少送他酒喝,这让施帅很是心疼。将父母送上门口的公交车后,他跑去马路对面,买了个果篮,跟着就赶着去住院部了。听说老钱的手术刚结束,已经进了病房。
小宓和郝晋阳吵着要去看热闹,大伙只好一起跟去。原本只准备在门口看眼就走,没想到就这一眼,害的全体人员都差点没吃下晚饭。
昨日还白白胖胖的老钱被不仅被雷劈得全身焦黑,身体还小了一圈,也许是触电后产生了肌肉萎缩,也可能是脂肪被烤走了一层。他歪着脖子,张着嘴巴躺在床上,就像一具破碎的兵马俑,好似一阵风便能从他身上刮下一层焦皮来。不巧正好有一阵微风从窗边吹来,带着浓烈的脂肪烧焦的腥臭味,除了戴了口罩的俞任杰,所有人都立刻转过了身去。
“让开一下,别挡路。”一名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越过他们进了病房:“被雷劈一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看热闹去隔壁看去,有个病人海绵体骨折了,听说还是第二次了。”
话音刚落,二队的同志们都奔向了隔壁,终于在掩着的门缝里瞥见一道清瘦的背影。他光着屁股,没穿裤子,正在呜呜地呻|吟。床尾挂着的名字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他姓原。什么人还能连断两次二弟,他们都很好奇。
但很快,他们又被隔壁的争执声吸引了回去,原来是隔壁老钱的母亲扇了她的儿媳一个耳光,施帅看不下去,又和大妈吵起来了。
等他们回去时,就见到如此一番光景,钱母拉扯着儿媳的头发,施帅拉扯着钱母,钱父拉扯着施帅,西施则急得四处踱步。见到他们,她松了口气:“你们来得正好,快点帮我分开他们。”
一番乱战之后,几人终于分开了。钱父和钱母插着膀子呼呼地喘气,钱家齐的妻子,四石妹则躲在角落里,捂着脸,轻声哭泣。当她抬起脸时,大家都惊讶于她的美貌。四石妹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大而清亮的眼睛,小而挺拔的鼻梁,配上微微上翘的嘴唇,就像是从古代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物,美得婉约而清雅。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除了被烈日烤得粗糙黝黑的皮肤,岁月仅在她的眼角留下些纹路,从整体来看,还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少女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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