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特别行动队众人对他的品味嗤之以鼻,因为他看的不是什么名著,也不是各大书店排行榜上的畅销书,而是战神和赘婿,看一百本全是一模一样的装逼打脸套路。
“你看不烦吗?”海梓曾经问。
许小周鄙夷道:“你和裴情吵几十年了,你不烦吗?”
海梓被这话给噎住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烦啊。”
没有后文。
花崇刚到特别行动队时,不想辜负队员的热情,在许小周热情的安利下,看了一眼号称“最强打脸”的赘婿小说,翻了两页就翻不下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寻交给他的队员虽然各有各的一言难尽之处,但工作能力都是万里挑一。
警察上门,“红线”的前台有些紧张。
花崇说明来意,前台更是将两只眼睛瞪成了铜铃,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那个死掉的住,住我们家?”
有人死在油菜花田附近的消息已经传遍西羚市,但死的是谁,普通市民还不知道。
花崇示意许小周拿出施厘淼的照片,半倚在吧台上,“对她有印象吗?”
前台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叫阿娟,妆容清纯,在看清照片时忽然捂住了嘴,美瞳险些掉下来,半天才发出短促的音节:“是她?”
花崇眼神锐利,语气却温柔,给人以可靠的感觉,“你对她有印象?”
阿娟缓了好一会儿,额头渗出大片汗水,压着胸口说:“你等一下,我只是打工的,这事太严重了,我先给老板打个电话。”
花崇抬了下手,示意她打。
2分钟后,阿娟大约是解释完了,怔怔放下手机,眼中的惊惧并未消退。
花崇一直观察着她,快速分析她的每一个细微神情。
总的来说,她虽然激动,但这样的反应尚在正常范围中。刑事案件每天都在发生,但落实到每一个寻常人身上,却十分罕见。任谁得知一个不久前还住在自家旅店的人被杀死,也会震惊难言,区别只在于程度深浅。
“他们马上就来。”阿娟喝了几口水。大约是花崇散发的气场让人安心,她渐渐冷静下来,“我,我能帮你们什么吗?”
花崇以闲聊的口吻道:“就说说你对她的印象吧。另外,有没有什么人接近过她?”
“我对她印象很深。”阿娟从吧台里出来,向后院走去,“因为一般来我们这儿住的,起码都是两人为伴,只有她是独自一人。而且她住的时间比较长,喜欢坐在那里。”
花崇循着阿娟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架木质秋千。
西羚市地价便宜,“红线”有一个不小的院子,向外延伸到江滩,院子里种着花草,有秋千有小桥,还有日式竹筒,集中了太多流行元素,反倒显得不伦不类。
花崇注意到,虽然这个院子属于“红线”,外围也有围栏,但那只是装饰性的篱笆,只要有心,外面的人随随便便就能从江滩方向进来,里面的客人也可以不经过安装有摄像头的大门进出。
花崇问:“那边有摄像头吗?”
阿娟说,“没有的。”
花崇点头,“嗯,你继续说。”
“那个秋千其实是给客人拍照的,坐着硬邦邦的,根本不舒服。”阿娟又道:“我有次看她一直坐在上面,拿着一本书,便好心提醒她,看书的话可以去顶楼的玻璃房,那儿有垫子。她拒绝了,说就喜欢这里。”
花崇从阿娟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轻蔑。
人死为大,这种轻蔑显得有些突兀。
阿娟自己也意识到不妥,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说她不好的意思。我……唉,我没什么文化,你别介意。”
侦查一起命案,至关重要的不仅是凶手的线索,还有被害人生活里的细枝末节。花崇经验丰富,对细节格外敏锐,耐心追问:“她坐在那里,其他客人就无法拍照了?”
阿娟愣了下,在花崇高超的谈话技巧下打开话匣子,“这倒不是,当时院子里其实没什么人。既然你问到了,我也不隐瞒。我觉得这位客人有一点,有一点……”
她琢磨着用词,似乎觉得除了某一个词,其他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施厘淼给她的感受,但若要用那个词去形容一个刚被杀害的人,又显得她冷心冷肺,没有教养。
花崇说:“你认为她有一点装?”
省略最后一个字,似乎顿时就没有那么恶劣了,阿娟松了口气,“嗯,她每天都将自己打扮得特别精致,像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或者是外出旅游,但其实她只是在院子里转转,去秋千上摆一摆造型。好像她是故意给我们展示她的精致,让我们羡慕?我不知道,反正我当时真的觉得有点不舒服。其实住我们这种店的客人,或多或少对外表都有些在意,化上妆都是精致女孩,我见多了,都没什么,她有点,有点过火吧。”
花崇沉默了一会儿。
阿娟所描述的施厘淼,倒是与他根据施厘淼的经历推断出来的性格有相似之处。
施厘淼骨子里有极其自卑的地方,越是自卑的人便越是自尊,她不允许自己显露出失意和窘迫。在陌生人和对她不那么熟悉的人面前,她需要展现出自己最优越的一面。
优越是她铠甲,保护着她或许脆弱,或许受到过伤害的内心。
即便这一身铠甲如同皇帝的新衣,只是一个不堪一击,又自欺欺人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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