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越没催他,趁机观察这间工头办公室。
这儿陈设非常简单,几张桌子,三把风扇,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图纸,应飞的桌上还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看来是幸福的一家人。
“是他来勾引我。”应飞的开场白和袁力曦如出一辙,“他穿裙子到我寝室来,非要和我那个。”
注意到岳越正在看照片,应飞立即将相框扣下,尴尬道:“我不是同性恋,我爱我老婆,高中的事就是,就是一时冲动。我没把他当男人,其他人也都把他看做女人。”
应飞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堆,后来当岳越都有些疲惫,认为挖不出什么东西来时,应飞却说:“他其实也挺可怜的,有个什么都不管的妈,那么小就被人欺负过,没人帮助他,他才长成那样的性格,觉得自己天生就该被男的那个……”
岳越一个激灵,“什么叫‘那么小就被人欺负过’?”
应飞擦了擦汗,“啊?其他人没有说过吗?”
岳越摇头。
应飞结巴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岳越严肃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我没亲眼看见,是余俊自己给我说的。”应飞被岳越的反应吓一跳,“可能因为他没有父亲,我也基本是和我妈生活在一起,他偶尔会来找我说话。”
傍晚,残阳如血。
两个高二男生躺在校园的操场上,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
余俊没有穿裙子,也没有戴假发,一身刚洗过的校服,干净清爽,凑近了还能闻到洗衣粉的香味。
应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要不你以后就别穿裙子了吧,这样也挺好的。”
“不穿裙子?”余俊偏过头,“那你们不满意怎么办?”
应飞当即红了脸,别开视线道:“我无所谓啊。”
余俊笑了笑,“那还是算了。”
沉默片刻,应飞问出了一个琢磨很久问题,“俊俊,你当初为什么来找我?”
余俊张口就来,“因为喜欢你啊。”
应飞道:“那你喜欢的人还真多。”
余俊笑得直抖,过了好一阵才说:“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应飞一时没听明白,“你是怎样的人?”
“悄悄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余俊说着深吸一口气,“从我记事起,我妈就在外面卖,我没有爸,我就是我妈卖来的。”
应飞看着余俊的侧脸,余俊明明是笑着的,但那笑容里却有他看不懂,更无法理解的东西。
应飞下意识道:“你别这么说。你妈是你妈,你是你。”
余俊摇头,“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变成了和我妈一样的人。”
应飞更加诧异。
“我以前不是谦城人。寰桥镇整体搬迁,我就是从那儿搬来的。”余俊说:“我在寰桥镇上念小学,乱七八糟的外地人特别多,有一天我就被他们那个了。”
应飞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那时你还是小学生!”
“对啊,小学生。”余俊轻轻发抖,有些痛苦地蹙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抓到我和我一同学,就那个我们。”
应飞问:“那后来呢?你妈告他们没?”
“告?”余俊轻哼,“我妈在外地,不知道正在和哪个老板睡,根本不知道这事。我家里只有外公外婆,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外地人跑了,找到我们的是我那个同学的爸爸妈妈,我的伤也是他们给处理的。”
应飞又问:“那后来呢?”
余俊嗤一声笑了,“你哪来那么多‘后来’?复读机吗?”
“不是!”应飞一脸难以置信,“这就完了?你们没有报警?外地人没有被抓?”
“人是谁我都不知道,抓什么抓?”余俊又躺回去,声音变低,“我那时还是个小学生呢。”
岳越听得火冒三丈,“也就是说,和余俊一起被侵犯的还有一个小孩?”
应飞道:“他是这么说。但他那个语气,又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说真的,隔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不太能分辨他是不是骗我。”
岳越问:“那个小孩是谁?”
应飞接连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岳越返回谦城后找到袁力曦等人,大家的反应都是——余俊没有说过这种事。
听完岳越的汇报,会议室陷入沉默。
倘若此事并不是余俊胡乱编出来骗应飞,那么他就是在孩童时期就受到了性侵,这是极其严重的犯罪!
而当年侵犯他的人逃之夭夭,他的母亲、外祖父母一概不知。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因为没有得到合适的照顾,没有被正确地引导,没有看到犯罪的人付出代价,加之当时年纪实在太小,母亲又给他做了一个错误的榜样,而渐渐心理扭曲,在初中被欺凌之后,选择了一条匪夷所思的路。
童年的遭遇,在他往后的人生里打下了深重的烙印。
“余俊的家长不知情,不报警可以理解,照应飞的意思是,当时和余俊一同被侵犯的还有一位男生,他们最后被男生家长所救,这位男生的家长居然也没有报警?”海梓说:“不行,花队,我觉得这事儿必须得弄清楚。”
“两个孩子被性侵,知情家长不报警……”花崇想了想,“寰桥镇迁移之后,人全都分散了。这样,明天先确定余俊的小学同学都有哪些人,看能不能将这个同学给找出来。大家再辛苦一下,现在凶手的动机始终不明确,任何疑点咱们都不要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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