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厌枫语气略变,“但他却说,他有一个对手,他很羡慕这个对手。”
柳至秦拧眉,“我?”
“他那时多天真啊,他根本不知道你其实也是‘尘哀’的孩子。”顾厌枫说:“他只是单纯地羡慕你,只要我和他待在一起,偶尔就能听到‘安岷’这两个字。你知道吗,他偶尔会窥探你的生活,看看一个和他同样天才的人,在普通的世界里能活成什么样。”
柳至秦瞳光一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湿腻地贴在身上,令人作呕。
顾厌枫目露精光,“后来,他逐渐发现了你的秘密。”
柳至秦说:“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顾厌枫挑眉,“你不感到惊讶吗?”
“他现在做的事比较让我惊讶。”柳至秦从容道:“人都有秘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在暗处观察我,再加上他在‘银河’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接触到核心的人体试验,能够查阅所有‘尘哀’的档案,他必然发现,叶铃兰生下第二个小孩时,也正是我出生的时候。叶铃兰回到‘银河’后说,孩子死了。也许是当时‘银河’内部审查不严,或者出了别的问题,总之叶铃兰守住了她的秘密。但是一旦顾允醉开始怀疑,真相就开始揭开。”
柳至秦说:“顾允醉先是查到叶铃兰生产的医院和我出生的医院是同一所,后来又查到兵器工厂的事故——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他逐渐有了一条思路——叶铃兰的小孩其实并没有死,我就是那个小孩,她想让我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所以祸害了一个平凡的家庭。”
顾厌枫半张着嘴,片刻才道:“你们真是天生的对手,他想什么你都知道。”
柳至秦不以为意,“但他只是推理到了这一步,他没有证据。他逼迫叶铃兰说出了真相?”
顾厌枫的眼神变得很远,仿佛穿过柳至秦,也穿过白色的墙壁,看到了当年发生在基地的一幕。
已是“银河”的顾允醉将叶铃兰扔到一间实验室里,在她的身上插满了管子。
年轻时,她经历过非人的改造,如今又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顾允醉其实并没有往她身上注射药物,也没有对她做疼痛测试,但是她在那样的氛围中自己产生了幻觉,以为又将面临新一轮的改造,开始痛哭求饶。
顾允醉问:“安岷是谁?”
叶铃兰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围的机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她大约以为那些器械马上就要切割她的身体。
极端的恐惧下,她轻而易举说出了那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她的小孩并没有死去,他叫安岷,而她为了他杀死了一个病弱的小孩,还有小孩的父母。
顾允醉居高临下看着叶铃兰,离开时轻蔑道:“我以为你会抵死不认,但这么看来,你也没有多疼爱他。”
“我们的母亲是个魔鬼。”顾厌枫轻蔑地说:“被魔鬼生下来的都是魔鬼。弟弟,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站在程久城的办公室,柳至秦答道:“汛野镇一定有线索,上级不相信我,但即便没有特警协助,我也必须去一趟。”
可就算是程久城,也无法越过上级,同意柳至秦的申请。
“那安江市的连环失踪案,难道就这么放着?”柳至秦说:“顾允醉的‘工兵’在暗,我们在明,他们就算只在一座城市打一炮,加起来都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字。顾允醉布置了这么多年,如果达不到目的,他不可能收手。”
程久城面容严峻,“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R国警方的配合,我们就算查到了人体试验基地的信息,也很难跨国作战?”
柳至秦说:“我想过,而且我知道这是最矛盾的地方。”
程久城端起茶杯,想喝口茶,但里面的茶水已经没了。他叹气,起身去接水。
“顾允醉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但是核心基地不在我国境内,我们无法越过R国警方行动,只有两种方法能够彻底搞掉基地。”柳至秦说:“第一,顾允醉已经将核心基地,起码是其中一座,秘密转移到我国境内,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第二,我们将人体试验的线索透露给R国警方,再一次对‘银河’进行联合行动,但R国警方高层必然有‘银河’的庇护者,顾允醉正是因为这条路走不通,才将视线转向我们。”
花崇坐在办公室角落的小沙发上,“除非R国警方中出来一个一心要铲除‘银河’,并且扛得住各方压力的铁血人物,否则我们不可能将信息透露给他们。”
程久城已经倒好了水,茶杯放在桌上,他并没有坐下,“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上级的顾虑。”
“我理解。”花崇先于柳至秦说道。
柳至秦忽地看向他,喉结轻微上下。
花崇要说的显然不止理解,“但是我是一名刑警,现在我负责的不仅是洛城的案子,我被调到了特别行动队,那么发生在全国的刑事案件,我都有责任去侦破。”
柳至秦感到胸膛那里涌起一股温度,先是近似体温,而后越来越烫。
那仿佛是花崇眼中迸发出来的温度,清明、认真、忠诚。
“安江市有四人失踪,而这个案子目前是由我负责侦查,我们已经查到一条最重要的线索,第四起失踪案发生时,作案者付力军等人收到了来自汛野镇的情报,或者说命令。”花崇语气十分平静,但一言一语中都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据众多嫌疑人交待,在我国境内,还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人,他们都是一个名叫‘银河’的人口贩卖组织的底层成员。未来,甚至是近期,必然出现新的失踪案,被劫走的都是如刘林燕、乔应声这样的社会精英。这样重大的刑事案件,我们特别行动队有暂放的先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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