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几年下去,顾英红越发坚信那老媒人说的话。
然而中途也是有过意外的。
那是青书十四岁的时候,二叔家的熊孩子趁着弟弟睡觉,一剪刀把弟弟留了八年的长发给剪了!
顾英红好几天后才得知此事,当场吓得手脚冰凉,胸腔里冲着一股子狠劲儿就往县里回去,发现弟弟果然又去县医院挂水,直接哭着就找二叔拼命去!抓着被老太太护在身后的熊孩子顾国栋,一点儿不留余地的打了一顿!说既然家里没人管教这小混蛋,她这个做堂姐的就帮忙教育教育。
那天整个厂子的老少爷们都过来看了热闹,有劝和的、有叹气的,说什么的都有,好的坏的闲言碎语遮天蔽日地压在顾英红身上,然顾英红一概不在乎,她就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谁敢欺负她弟弟,她就敢和谁拼命!
当年以一己之力大战老太太和二叔一家的事迹已然过去两年,但顾青书这个当弟弟的,即便是没能看见姐姐辉煌的战绩,也从胖子那舌灿莲花的描述里记忆犹深。
明明在他面前,姐姐实在是很坚定乐观的人,他从没见亲眼姐姐哭过的。
“姐姐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二姐都很少去姐姐家,我才不要去,我喜欢跟金哥还有胖子一起。”少年跟姐姐说话,语气总是爱娇得紧,“而且金哥跟我说了,到时候我们还一个寝室,姐你要是怕我学坏,直接让金潜看着我。”
顾英红哪里是怕小弟学坏,她只是觉得住在这里的弟弟让她心疼,而自己又很是没用,什么都给不了,就连学费都是勉强才凑够的。
顾英红在市里打工的时候,一个月也能有四五十块的收入,她人勤快,又年轻,找工作就连去饭馆都是充当门脸的迎宾小姐,现在在家里照顾一家老小,既没有收入又忙得没有自己的时间,钱也存不下来,不知道是哪条路走错了。
顾英红恍惚地想了很多,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子,打开后,从里面抽出来皱皱巴巴的五张二十块,还有几个钢镚全部都掏了出来放到弟弟手里:“这是你高一的学费,我听你二姐说了的,高一新生一学期学费就一百,这里还有几块钱坐车用,生活费的话,姐姐过两天给你,你不要老想着那些跟学习没有关系的事情,听见了没有?”
顾英红自己没能读书,可所有大学出来的人个个儿都有好前途,她希望她的小弟也能那样过活。
“不去姐姐那里住也行,但是每周得去姐姐那边一趟,把你二姐也拉上,她自上了高中,真是野得不得了,从来也不打电话回家一趟,好像住校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二妹这小妮子,很是有自己的主意,在这栋房子里是三天打不出个屁来的主,也跟小弟似乎并不亲密,昨天从她这里拿了学费后,今天一大早就回学校去了,见都不见弟弟一面,顾英红即便很不悦,也无可奈何。
“还有,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在学校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姐姐说,别只跟金潜还有小胖讲,他们两个也都还小,能出什么好主意?知道了?”顾英红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转眼看房间通风不好,闷热得少年一头的汗跟着流,便捏了捏少年的脸颊,说,“看你头发湿的,姐姐去烧水给你洗个头,你去院子里跟小山玩儿会儿,乖。”
顾青书看了看手里皱巴巴的一沓子钱票子,目光却落在姐姐的穿了好几年的旧布鞋上,布鞋缝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上面还打了个补丁。
他自己的布鞋是去年姐姐寄回来的,因为穿得很小心又很爱惜,日常极少走路,全靠坐胖子和金潜的自行车行动,于是到现在还干干净净像是新的。
顾青书默默收回视线,听话地‘嗯’了一声,让姐姐先下楼,说自己要把学费放起来,姐姐就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出去了,把小房间留给顾青书一个人。
少年等姐姐一走,立马麻溜儿地从床底下的小抽屉里翻出个铁盒子,打开看了看,又找来纸笔写了几个字放进去,最后和姐姐给的一百块分别装在左右两个裤兜里,下楼找小外甥去。
小外甥季潇山今年三岁,在院子里跟顾家老太太的心头肉、也就是二叔家的熊孩子顾国栋一块儿用木棍在地上戳蚂蚁玩。
今年七岁的顾国栋小朋友光着脚在院子里跑,忽悠三岁的季潇山玩自己用尿和的泥巴,再拿泥巴去砸这一片儿所有人家的门。
顾青书刚走近,就听见顾国栋这熊孩子又笑眯眯地出馊主意,而三岁的傻外甥被对方口头承诺的棒棒糖所贿赂,当真是准备用手去抓那泥巴然后跑出去霍霍所有邻居家的门。
顾青书立即顺手从旁边的矮草丛里摘了一颗青色的小苍耳,丢到顾国栋的头上,又假装什么都没有做的笑着喊住了小外甥:“小山。”
三岁的小朋友差一点就要抓到那尿泥的小手立时顿住,回头一看,欢天喜地地冲过来抱住顾青书:“小舅舅!”
“嗳,小山想舅舅了吗?”顾青书弯腰一下子就将小朋友抱起来,然后又看着蹲在地上,不加掩饰地瞪着自己的混世魔王顾国栋,好心地提心说,“哎呀,栋栋,你头上那是什么呀?好像是毛毛虫!”
顾国栋根本不信,胖乎乎的脸蛋上写满狐疑,这是被骗过太多次的后遗症,但看可恶的顾青书一脸担心害怕的样子,又怀疑头上说不定是真的落了一只毛毛虫,好一会儿,心里一边打鼓一边用颤抖的手往头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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